李想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风起,阵阵泥土的清香吹来,柳扶风将身上的披风取下,而后披在她身上。
“回去吧。”
“嗯。”
点了点头,李想容转身。
镇国公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那些亡魂,也终将得到安抚。
抬眼看去,蔚蓝的天空清澈如洗过一般。
李想容心情很是平静。
如她所想的一样,赵登临在被送回南楚之后,南楚皇又是一阵大怒。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看着五花大绑,看着自己像见到亲人的镇国公,皇上差点没忍住让人将他拖出去凌迟处死的心。
“皇上,臣终于见到你了,这段时间,臣最想的还是您啊。”
镇国公双眼溜圆,一脸喜色。
满朝文武大臣都面面相觑起来,镇国公……额不,赵登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起来神经兮兮的。
“皇上啊,您可不知道,李想容那个贱人她将臣折磨的好惨,每天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许任何人跟臣说话,臣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赵登临一脸苦逼相,开始述说自己过得如何痛苦,如何想要回来,如何的想要见到皇上。
龙椅上,皇上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么说,你在东林还受到了李想容的照顾?”
这个“照顾”咬的很用力,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能听得出里面的怒意。
但是精神已经失常的赵登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还以为他说的是那种照顾,于是用力点了点头:“对对对!皇上明鉴!”
这下,皇帝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赵登临,我看你还真是不怕死!”
赵登临一愣,喃喃道:“皇上怎么知道……”
那段日子,他是真的想死,要不是想杀了李想容报仇,他才不会坚持下来。
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咬舌自尽,可他不能,他要将李想容踩在脚底。
好在李想容那个傻子真的把他放了回来,这就说明,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皇上因为这句话,彻底怒了。
“好一个赵登临,既然你不怕死,那朕便成全你。我南楚那么多城池,因为你的失利,进而落入西金人之手,就算杀你一千次都不足安慰我将士们的在天之灵。”
“来人呐,把这个乱臣贼子带到菜市口。千刀——万刮!”
此话一出,朝野一片哗然,却没一个人敢求情。
惠妃现在没了势力,赵家也早就倒台,再加上赵登临丢掉的城池,到现在都没收回来。
这个时候谁求情谁死,指不定还会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不少人的目光变得隐晦起来。
“千……千刀万剐?”赵登临傻眼了,“皇上,您为何要杀我,我现在已经知道李想容的住所,只要派人过去,一定能找到机会暗杀她的……”
皇帝冷笑,“拖出去!”
说着,指了指满朝文武,道:“你们,跟朕一同前去!”
“什么!”
大臣们吓个半死,他们这些人,虽然平时也吩咐过不少手下杀人,也见过不少,但从没见过千刀万剐这么残忍的刑罚。
从古至今,这个刑罚也就用过一次,据说当年吓死了好几个人,那流的血,好几个月都没消散。
想到这,不少人的腿都软了。
皇帝一脸戾气,“走不动的,就让人把你们抬过去。”
他要让天下人好好看看,这就是背叛自己的下场!
赵登临要被千刀万剐的事情很快传开。
菜市口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整个京城的人几乎都来了,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那个狗屁镇国……咳,那个赵登礼真的要被杀了?”
“这还有假,朝廷旨意都下达了,全城人都要出来围观,据说还是千刀万剐呢。”
“啧,早就该有这样的报应了。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活该!”
百姓们无一拍手称快,简直恨不能手舞足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些人当年在镇国公的淫威之下,很多事情都是敢怒不敢言。
还记得赵家当时被抄,他们整整欢庆了三个晚上。
现在他终于被抓到,不高兴才怪呢。
很快,皇帝的仪仗缓缓驶来。
百姓们跪了一地,却也有人忍不住悄悄议论。
“皇上真是明鉴,终于要杀这个害群之马了。”
“那还用说,皇上就是圣明,是明君,否则怎么会不远万里把赵登临给抓回来。”
几个人小声说着,不曾想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还是被皇上听的一清二楚。
古公公正想寻声呵斥两句,却被皇上抬手制止了。
这两句话完全说道他心坎去了,能得到百姓这样的夸赞,他为何要去找他们的麻烦?
然而等他仪仗过去,后面却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
“什么明君,要真是明君,能下旨让白将军一家成为叛贼?人家李想容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也被说是叛国,搞得她不得不去东林做生意。想想容风还在的时候,哪个国家对咱们不是恭恭敬敬的。”
“额……说是这么说,可不是已经证实了他们都是通敌叛国吗?”另一人忍不住插嘴道。
“叛个屁,你自己想想,这叛国的罪名到底是谁先查到的!”
那人很是不屑的骂了一句,然后朝赵登临看去。“不就是他吗?这种人的话你都信?”
“那这么说来皇上还真是被他给蒙骗了。”
“屁!你以为他心里不清楚吗?他只是害怕白家拥兵自重,李想容会借着容风跟他提更多过分的条件。”
听到这里,皇帝脸都黑了,有抑制不住的怒意涌上。
古公公一见,当即转头喝道:“是谁敢如此放肆!滚出来!”
胆敢私底下议论皇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还被皇上听见了。
然而,喊完之后,却发现,身后一片寂静,没一个人敢抬头,更没听到任何声音。
仿佛刚才的话只不过是他听到的错觉,古公公脸色有些发白。
找不出人,皇上肯定会问罪,这下可怎么办?
想了想,当即喊道:“若是你们谁能指出这两个人,重重有赏!”
一听到有赏赐,不少人忍不住抬头观望起来,然而看来看去,却还是不知道是谁。
古公公看的冷汗都掉下来了,这……
小心翼翼的朝皇上看去,此时已经是蕴量着狂风骤雨。
“小小贱民,竟敢当众诟病朕!当真该死!”
说着,冷芒扫去,杀意尽显,“既然你们不说,那就将这些人都砍了!”
这一命令,听得百姓们腿都软了,原本跪着的直接跌坐在地上。
这话明明不是他们说的,凭什么杀他们!
然而,不只是他们,就连一干朝臣都差点吓死。
如果只是啥一个两个还好,可偏偏他们皇帝一指,就是百八十个人。
这要是都砍了,天下人该怎么看?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言官决定,冒死进言。
“皇上,万万不可啊,这些可是我们南楚的百姓。若是因为两个人的话将他们一竿子打死,其他国家该怎么看我们,史书又该如何写您?”
“是啊皇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一时间,文物大臣跪了一地,整个菜市口,只剩下求情的声音。
百姓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之前说明君的那两个更是一阵目瞪口呆。
还好他们没有跪在那一堆人群里,否则现在要被杀的,还有他们。
什么明君,简直是昏君一个。
就算是真的有人骂他,也不关别人什么事啊,他倒好,居然要把那一片的人都杀掉,亏得他们刚才还觉得他是明君呢!
渐渐的,不少百姓的眼神都变了。
虽然依旧恭恭敬敬的跪着,但气氛已经跟之前完全不同。
感受到这一点,大臣们更加恐慌起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这些百姓对皇上失去了该有的尊重,那这个国家也离灭亡不远了。
“这么说,你们也觉得朕是昏君了?还是说,你们觉得李想容跟白家是无辜了?”
“臣等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敢的很!这些贱民敢骂朕,朕杀一两个又如何?”
大臣们冷汗越来越多,“皇上,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快别说了,没看见百姓们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吗?
“怎么,你也希望朕早点死,怎么,你有看好的皇子,准备辅佐他?”
说到这,皇帝又是一阵大怒。
他病着的时候这些人就蠢蠢欲动,若不是突然被治好,这些人恐怕早就谋朝篡位了。
有时候人在生死关走过之后,就越发的害怕死亡。
有了害怕的东西,就会更加的小心翼翼,而小心翼翼的体现,便是疑心病重,看谁都觉得他想害死自己。
此时此刻,老皇帝就是这种感觉。
而这位大臣只觉得皇上说的话越发荒谬起来,不由皱眉,“臣不敢。”
“呵,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都敢当着天下的面指责朕了,还不敢什么?”
老皇帝冷笑,再次指了指那一干百姓,吼道:“侍卫长何在!”
“在!”
应答之声惊天动地,很快将他所说的一群百姓包围起来。
一时间,怨声载道,骂声不止。
“又不是我们说的,凭什么杀我们。”
“被别人说中了,所以心虚了吗?什么狗屁皇上,简直昏庸。”
“不仅逼走了容风,还逼走了白将军,现在连妇孺都不放过,我南楚看来真的要灭亡了。”
“狗皇帝,今天我们被杀了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也会被人杀掉的,哈哈哈……”
这一百多号人之中,老弱妇孺都有,小的,还有个襁褓中的婴孩。
骂声一片,听的皇帝浑身发抖。“反了反了,居然敢这样骂朕,割了他们的舌头!”
“皇上!”大臣们瞪眼,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些侍卫已经拔出长刀,当真把那些人的舌头一个个给割了下来。
哭喊声连绵不绝,如同地狱一般,有些胆小的女人,直接晕了过去。
有的小孩吓傻,当场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大臣们跪了一地,纷纷求情,却没能阻止老皇帝的决定。
这时候了他还将这些人放掉,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他怕了这些贱民?
“都砍了。”
挥了挥手,老皇帝无情的下了命令。
所有百姓怒视着,却敢怒不敢言。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这些军人的对手,更何况,那一百多人已经身首异处,血流成河。
这一刻,没人再说话,但心中的怒火一点都不少。
这样一个皇帝,这样的君主,真的值得他们追随吗?
这样的人,真的能保他们一世平安吗?
想到这,无数人绝望了。
怎么可能!
能保他们平安的白将军已经被逼走,现在生死未卜,边关被西金一连攻下,根本不知道还会有多久,南楚就要灭亡了。
原本情郎的天气显得有些阴沉,血水顺着石缝流淌着,蜿蜒崎岖,如同一幅凄厉的画。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先哭了起来,声音低沉如鬼魅。
不少人瑟瑟发抖,无人再敢去看上面赵登临的行刑。
只觉得他的叫声,每一声都跟催命符一样。
一整天,所有人的耳边都被那惨叫声环绕着,即使隔了好多天都无法抹去。
这些天,医馆收了无数病人。
这些天,盛京也离去了不少人。
等大臣反应过来上报之时,已经发现整座城的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一。
曾经热闹的街道,现在萧条的很,根本看不出这是盛京。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过瘟疫之类的恐怖事件。
每个人脸上没有任何光彩,形同死尸。
听闻这个消息,皇帝又是一阵大怒:“什么,你说那些人都逃走了?”
“额……”
京兆伊不敢说话,但表情已经表达了一切。
一开始他还不觉得什么,后来才发现,整座城空荡了不少,一些人甚至在大白天也紧闭大门,即使出门买菜之类,也都是来去匆匆。
他何尝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他不敢说,怕自己说了,跟那些人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京兆伊小心翼翼问道:“皇上,这件事……”
“把那些人都给朕抓回来,朕要亲自审问!”
至于审问什么,大臣们心中再清楚不过,却无人敢反驳。
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他们都看出来了,老皇帝不仅疑心病重,且杀戮之心更重了。
看来……太子之事不得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