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从来就不看族谱
“因为今天撞彩碰到不用票的鸭子，所以每只鸭子比平时贵了一块钱。”胡文虎解释道。
春芽也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股熟悉的鲜美清香从唇齿间四下散开，她将鸭子咽下去，才从容不迫地跟大家说，
“这个烧鸭为什么比平常的贵？那是有讲究的，他们新华烧腊的每一只烤鸭，从选鸭苗到出烤炉每一个环节都是有专人负责的。”
胡文虎也点头，“我听说他们的鸭子是专门放养在罗湖边，每天是吃虫鱼虾蟹长大，肉质比一般鸭子鲜美，而且，烤制工艺及其考究，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好的味道？”
正说着闲话，春芽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问道，“ 郁家不是有一处瓦砖老宅？郁僖，你为什么住在这个破烂草屋里？”
那套瓦砖老宅，直到佟美丽打算建出租楼的时候才推倒，她还依稀记得那套老宅虽然也残破不堪，却也比这黄泥稻草屋强。
——我的爷爷，你放着瓦屋不住，住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大家都面面相觑了起来，胡文虎把手里的碗放下长叹了一口气。
郁僖的眼神也闪烁了起来。
春芽一看就知道这个便宜爷爷肯定又出了什么状况。
她忽然想起奶奶说过，郁家老宅曾经被七队的冯田霸占过一段时间，理由是郁僖的爷爷欠他们家的钱。
幸亏奶奶嫁过来之后，忽然在家里存放旧物的破箱子里找到了一本族谱，里面夹着的一张纸条上正好清楚地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已经还了这笔欠款。
她一怒之下，把冯田吿到省政府，冯家才不情不愿地把房子退了回来，难道房子现在已经被他们家霸占了吗？
果不出其然，胡文虎气哼哼地说，
“ 冯田拿出一张欠条，上面写着郁僖死去的爷爷郁赫十几年前借了他爹冯东平二百块钱，非要让郁僖还，郁僖还不了，冯田就让他拿房子抵！”
──所以，郁僖才会在这个山边起了一座茅屋，也因此娶不上媳妇。
“ 胡说八道！老郁家上下几百年，就没有过欠钱不还的人！”春芽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郁僖一听，登时如遇知音，“ 我也这样觉得，如果有这事，我爷爷不可能不告诉我们，而且他们也不可能等那么久才来讨债，肯定是他们捏造的！”
“ 借是借了的，欠条也是真的，我那时亲眼看到他们俩交接钱和借条，你爷爷跟他爷爷交情好得很，他爷爷连借条都不想要，郁赫叔却硬要塞给他。”齐山说，他沉吟片刻又接着说，
“ 但，郁赫叔也的确不是借钱不还的人，所以，我的猜想是郁赫叔还了钱，但欠条却没有撕毁，冯家无意中翻出来，就来讨债了。”
这个推测是是最接近答案的。
春芽皱了一下眉头，忽然笑了，她对郁僖说，
“ 大侄子，我这次来，还想看看族谱，你能不能把族谱给我看一下？”
郁僖依依不舍放下筷子，“ 族谱？已经旧得不成话，我都不敢翻它。”
──动作再慢点，齐老扁就能把肉都给你吃完了，老姑，你就不能吃完饭再看族谱吗？郁僖跟春芽挤挤眼。
“ 赶紧拿来，我慢慢翻，不会烂的！”春芽有些心累。
怪不得你要被别人欺负！
从来不看族谱？你还想让老祖宗保佑？
郁僖没办法，他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小木箱子捧出来放在桌上
古色古香的木盒子油漆已经斑驳，露出里面十分美丽的木纹。
春芽仿佛看到佟美丽站在她面前说，“ 小心点，这个箱子可是很值钱的紫檀木做成的！”
春芽抚摸了一下这个箱子才慢慢打开。
一个线装的破旧册子静静躺在里面，仿佛在诉说一个家族千年来的繁荣兴衰和荣辱沉浮。
郁僖渐渐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 还记得上小学前，我在这本家谱前跟我爹妈立下雄心壮志，说要好好读书，日后也能找一个好工作，给爹妈给自己长脸，没想到……”
春芽一笑安慰他说，“ 大侄子，工作什么的且不说，你的脸长得也不算小，至少长脸的目的达到了……”
大家喷笑出来，连齐老扁都停下夹菜的动作。
“ ……”郁僖默了。
摸了摸自己那张大脸，郁僖挤眉弄眼地示意她看向齐老扁，“ 老姑，你要不要吃了饭再看。”
──爷爷，这个时候，你怎么又不蠢了？
春芽忍住笑盯了他的大脸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果然夹着几张毛笔写的小楷。
“ 这些字有些潦草，我看不太明白，齐爷爷，你给我念念行不？”春芽随手把几张纸递给齐山，齐山捋了一下胡子说，
“ 你们这些年轻人，大多不练毛笔字，所以看不懂，不过这是正楷，你怎么……”
春芽默默承受着来自老人家赤裸裸的鄙视。
──我堂堂一个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又从小在少儿文化宫练的毛笔字，怎么可能看不懂？这不是为了装得更加像一点吗？
齐山慢条斯理地念了起来，“ 收条，今收到郁赫还来六二年六月二十八号所借钱款贰百元人民币，皆因欠条遍寻不见，故写此收条为凭！冯东平，一九六三年七月！”
这段话一念出来，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齐老扁打了一个饱嗝，他摸了摸肚皮满足地说道，
“ 因为欠条上的日子跟我妹妹出生日期一样，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张欠条的确是写着一九六二年六月二十八号，这么说来，你爷爷一年之后就还他们家钱了！”
当时这个官司闹得整个大队沸沸扬扬，几乎每个人都去围观这场由大队领导叛决的官司，齐老扁自然也去凑热闹了。
齐山嚯地站起来，骂了一声，“ 郁僖你这个不着调的臭小子！有这张条子为什么不拿出来？害得整个大队为你们的事吵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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