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那小鸡胆。我一介女流之辈,能有多大破坏力。”梁依依被肖一柏掐断话题的速度逗笑,反过来调侃道。不就是强制实行八小时制,做个遵纪守法的企业家嘛。
好吧,她承认,遵纪守法对资本家来说,是件顶难顶难的事。不然也不会有“南山必胜客”、“海淀不倒翁”的戏称了。各省政府每年要完成的KPI,都靠各省的大企业。
久而久之,企业与政府无形中绑定,且逐渐加深。这对普通百姓,可不是件好事。
肖一柏冷笑一声:“别在我面前装弱小可怜无辜。我现在也不指望什么,就希望早点实现财务自由,好好的享受生活。在我得到我家老头子认可前,你可悠着点。”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不是我悠着点,事情就不会发生。雷是你们埋下的,偏偏又不知道埋在哪里。就是有几个人知道,也不敢出声。
哼哼,我看啊,不炸死几个,谁也不会把这件事当回事。”梁依依豪不留情的讽刺道。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而买单。她门前的雷已经清理完了,别人家死不死,她完全没必要担心。反正这些人,还嫌雷不过多而恼凶成怒。她只需静静的坐着,看上面剿匪就行。
毕竟她的主战场并不在商界,而在员工的幸福度上。偶尔,还要兼顾补船的任务。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沈默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他给两人各盛了碗汤,出声劝解:“回到家,就不要再谈工作上的事。就算是你们真争论个对错,也对不能更改现状,不是吗。”
“谁说更改不了。”梁依依别过脸,低声嘟囔了一句。她这不是,已经更改了吗。
像肖一柏似的坐吃山空,消耗掉人们的意志,让“躺平”文化盛行?照此下去,早晚会影响到国力。一个良好的社会,需要所有人共同建设。连他们含金汤匙的人,也不例外。
肖一柏撇了撇嘴,勉强同意沈默的话。就算是更改了,他也比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过的好。所以他也没必要和梁依依争个高下,对与错对他的损失都不大。
未来企业家的路,自有未来企业家去探索。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有钱人的孩子而已。
吃完饭的三个人,躺在阳台的藤椅上,静静的欣赏着夜色。
原本藤椅只有两个,但在肖一柏的强烈要求和抗争下,沈默只好又添了一把。
阳台上的光很微弱,古时的烛火,也比它要亮,但谁也没想过换掉。大大的落地窗,足够他们俯瞰整个城市和夜空。可高处不胜寒,尤其是还飘着雪的天气。
“依依,你真的打算一直待在玲珑吗?”肖一柏枕着双臂,眸中映着如墨的夜色。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或许,他也不清楚自己前进的方向,所以才问梁依依。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和梁依依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纨绔,一样的喜欢混吃等死,一样的被人逼着往前走,一样的不得不做他们自己讨厌的事……
沈默轻轻的合上眼,像是睡着了般。耳朵却高竖着,听着他们的对话。
梁依依看着那闪烁的星星,自嘲道:“你觉得我有选择权吗?你有你爸鞭策,我有我姐驱使。想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谈何容易。而且你觉得,我斗得过我姐吗?”
“可你不像是坐以待毙的人。”肖一柏扭头看了眼梁依依,心情复杂道。
顾昀都不是夏思薇的对手,更别提弱不可及的梁依依。但对手再强大,也不代表他们就认命。只是他们先顺从对手,借此来让对方放松警惕,再寻找逃脱的机会。
梁依依想到过往的种种,失笑道:“刚开始我的确很抵触,但现在居然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并非我被驯化,而是我找到了某种坚持下来的意义。
我们终将死去,而我们留下的烂摊子,却要我们后辈承担。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难道你希望你的孙子,每天过着996、007的生活,被房贷、车贷及育儿成本压的喘不过气吗?”
“社会问题应该由政府出面解决。我们自身的力量实在太小,能做的也不多。”肖一柏多少有些理解梁依依整改玲珑的用意,但还是持悲观态度。
商人的职责就是赚钱,近而推动社会发展,撑死也就能做到八小时工作制。
房贷、车贷及育儿成本,就不是他们该考虑问题。当下的年轻人充满焦虑和对未来极度悲观,长期处于迷茫阶段,导致他们情绪极易受到波动。组成了无数个小圈子,进行各种撕逼来发泄和转移情绪。
本来他是不在意这些普通人的,可梁依依说早晚他们都是要死的。这些易怒迷茫份子的孩子,将来极有可能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让他不禁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不对啊,他怎么跟梁依依待久了,都学会忧国忧民起来。以前信奉的享乐主义都渐渐摒弃,或许旁人会将这种转变,称之为成长。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梁依依难得的放低姿态,撇到假寐的沈默,拿了条毯子盖在沈默身上,声音放轻了几分:“你也说了,我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或许我不是一个好的企业家,但我会努力做个补船工。”
“不知道为什么,你总给我一种还在革命中的错觉。让我觉得我们生活的年代,是一种隐性的动荡年代。”只是这种动荡,梁依依能敏锐的感知到。
肖一柏转念一想,或许是他们思想觉悟太低。以至于现在才意识到,社会深层次的问题会造成多大灾难和影响。
可能每时代,都会出现一个改革者。这批改革者会努力的,把这个时代的人往上拉。周而复始,总归有一天,会到达一个大家都能满意的时代。呵呵,他和梁依依这辈子,怕是看不到那样的场景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梁依依改观,甚至自愧不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