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一边洗着碗,一边看着那狭小的井口发呆,碗洗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洗同一个碗。
等把所有碗洗干净,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墨羽站起身,弯着腰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腿,这才端起碗放进了小厨房。
在小厨房拿了一块抹布,墨羽去东厢房把桌子擦干净,将茶具按着之前摆放的位置摆在桌上,他走到床边看了看罗子安,这才端着自己拿进来的东西,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并小心关上了房门。
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小厨房,墨羽走到院子里大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他一到这边就在熬药,祭渊没有给他指派休息的地方,也就只能在这里干坐着了。
墨羽身边也没有人陪他聊天,他一个人呆坐着有些犯困,干脆起身挪到树干边,合衣靠着树干休息。
他闭上眼睛靠着休息好一会儿,一只信鸽从外头飞了进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尖尖的喙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墨羽瞬间睁开双眼,眼底没有半分刚睡着就被吵醒的迷蒙。
见是信鸽,他拧着眉头目光四处看了看,确定边上没有人看到,这才打开信鸽腿上绑着的信桶,抽出里面卷着的信纸。
他拿出信纸以后,信鸽立即就飞走了。
将卷着的长条信纸打开,墨羽看了信纸上的内容,修长的手指骤然紧缩。
墨羽将信纸放在旁边的池塘里泡了泡,等到纸上的墨迹彻底糊成一个个的墨点,这才将纸揉碎了埋进土里。
销毁了信纸,墨羽看着东厢房紧闭的门,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没有早早的见过祭渊,没有被祭渊一连几次救下性命,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挣扎。
一边是知遇之恩的至亲,一边是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两者在他心头的占比是一样的重,此刻却硬要他做出抉择,这种痛苦,难以言喻。
过了许久许久,他心头终于有了计较,眼底划过一抹痛楚。
为了师傅的平安,他只能对不起祭渊的恩情了。
落星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只是她一直没有动,依旧闭目养神,等到墨羽查看了罗子安的身体,出去关了房门,她这才睁开双眼,从罗子安手里小心的抽出了自己的衣袖。
走到门边,落星透过不算严紧的门缝看着外头靠着树闭目休息的墨羽。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在他脸上留下余晖,衬得他那张小脸宛若神袛。
过了一会,一只信鸽落在他的肩头,落星看着他查看信件,销毁信件,最后目光看向这关着的房门。
两个人一门之隔,她的目光能够看清他脸上所有的表情,而他却看不见门后的她正直立站着,眼底是何等的柔情,唇角是何等的温软。
落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能让墨羽陷入挣扎之中,眸底满是痛苦。
两个人久别十年,再次相遇,谁也没有表现出热络的情绪。
她是怕情感没有递进吓到他,他又是在怕什么呢?
十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以落星的身份无法去细查,只能顺其自然。
走一步看一步,在她人设范围内,尽量的帮助墨羽摆脱困境。
落星轻轻叹息一声,见墨羽闭上眼睛休息去了,她坐在软榻上一个人下着棋。
棋如人生,风云莫测。
一局终了,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落星将棋子一枚一枚的拾起放入棋盒之中。
起身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罗子安的身体情况,果然是又发起了热,落星打算去叫墨羽熬药,打开房门却见墨羽正在将熬好的汤药倒在碗里。
她背着手,不动声色的出了院子,让店小二准备一份晚膳送过来。
店小二守在院外一天都没有离开,听到落星的吩咐,立即小跑着去了客栈大厨房。
落星转身回到院内,脚尖轻点,几个跳跃间上了树顶,身姿皎洁,蹁跹若蝶。
这树很高,能看到客栈里各个院落,是个不错的休息之地。
她盘腿坐下,安心赏月,待到店小二拎着食盒回来,这才从树上一跃而下,张罗着开饭。
吃饱喝足之后,落星叫来店小二收拾桌子,很自然的将夜间照顾罗子安的事情全交给了墨羽。
墨羽:“……”并不是很想。
照顾罗子安,起码一夜都不能睡,他昨天就一夜没怎么睡,白天奔忙了一天,今夜再不休息,他估计会猝死。
可是,他能够拒绝祭大人吗?
墨羽小心的看了一眼落星那戴着面具看不清脸色的脸,那泛着冷意的轮廓仿佛在说他若是敢拒绝,她就直接杀了他。
他本就是被陛下安排过来照顾伤患的,祭渊又对自己抱有杀心,若不是还有用处,他此刻可能已经躺下了。
墨羽挤出笑容,走到床边坐下,“祭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照顾好罗公子的。”
落星目光幽深的看着墨羽,没有说话,须臾背着手转身出了东厢房。
出去以后,她身手敏捷的爬到了树上,身形隐匿在树叶之间,打算今夜就在这树上睡一夜。
她是女子,罗子安是男子,两人共处一室不妥。罗子安身边又缺不了人照看,所以墨羽必须得在,若不是墨羽心头怵她,她倒是更愿意在软榻上休息。
唉~
落星心里叹了一口气,靠着树干坐下,微微垂眸,透过敞开的窗口就能看到房间里的人在做些什么。
这个位置视野开阔,用来偷看倒真是不错。
店小二收拾完桌子离开,墨羽去打了水洗漱一番,把洗漱的水倒在院子里,他拿着木盆站直身体看了看西厢房。
墨羽知道祭渊是女子,入夜不在东厢房待,祭渊应该是在避嫌。
这个院里风景虽然不错,却只有两个厢房,她必然是在西厢房休息。
此刻西厢房没有点灯,祭渊该是已经睡了吧。
如果此刻他动手,成功率……
墨羽摩挲着指尖,往西厢房走了两步,忽然猛地转身进入了东厢房,将门关上。
他的身体靠着门,滑落在地,手捂着心口的位置,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