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易燃的火油了，就连可燃的灯油，甚至是猪油羊油都给搜刮了个干净。
现在的中山府，真是一点油水都没有了。
詹度皱眉问道：“继续征调百姓，让他们杀鸡杀鸭，把家里养的家畜都给杀了，熬油出来，能凑出来一些是一些。”
“我看如今金人的云梯也已经不多了，或许能够熬过去。”
动物脂肪熬制出来的油，也能燃烧，但是肯定不如火油。
只是现在詹度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就好像是快要饿死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霉的馒头。
吃还是不吃？
还有的选择吗？
不吃就要饿死了。
所以，哪怕这个馒头再难以下咽，对于濒死之人来说也是美味。
沙振也很无奈，他觉得就算杀光城内所有的家畜只怕也未必能够凑够。
但现在他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领命。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郭京突然开口：“等一下。”
沙振转身不明所以的看向郭京。
詹度也是诧异的看向郭京，沉声问道：“令使有什么事？”
现在战事胶着，片刻不敢耽搁啊！
郭京负手而来，他抬眼看了一眼如同中山府的局势一样压抑阴沉的天色。
“如今局势尚且未到山穷水尽之地，何故惊扰百姓？”
郭京沉声道：“便是征调中山府所有百姓家中的家畜，又能起到多大的效果？”
詹度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区区一个传令使，只是替国师跑腿送信的而已，还把自己当成国师了？
现在讲这话有个屁用？
难道他中山知府詹度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还需要区区一个传信的人来指点自己？
詹度冷声说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难道你能凭空变出火油不成？”
若不是看在这人是国师的人份上，他直接就要让手下把郭京给扔出去了。
郭京听出了詹度的阴阳怪气也不气恼，他转身端起一杯热茶，说道：“詹知府，请看……”
詹度皱眉看着郭京，不明白他这是搞什么东西。
让自己看，看什么？
难道看他让热茶变成火油不成？
他一个送信的，难道还当自己是国师不成？
就见郭京端着热茶走出谯楼，詹度即便心中不爽，也只能跟了上去。
就见郭京将茶杯中的热茶，泼洒而出。
冷热交替，热茶在空中升腾出一片绚烂的烟雾。
旋即，热茶落地。
詹度本来就因为中山府之困，大半个月没有休息好，心情非常糟糕。
此时看到郭京此举，还以为郭京在戏耍自己，拿自己寻开心。
“你卖的什么关子？”
詹度还没开口，沙振就忍不住了，看向郭京不满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这手一挥，能把茶水变成火油呢！”
郭京瞥了一眼沙振没说什么，只是用脚尖点了点刚刚洒落的茶水，旋即看向詹度。
“詹知府请看……”
“看什么？”
灰头土脸的沙振不等詹度开口，就不耐烦的呵斥道：“再看这几个冰碴子，也不会变成火油。”
沙振身为中山府提辖官，一旦中山府有失，他自己乃至全家人的性命都会陷入危险之地。
这都火烧眉毛了，急得撒尿都不敢脱裤子，哪有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詹度却是皱着眉，陷入沉思之中，他伸手打断了暴躁的沙振。
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逝。
“你的意思是？”
詹度看向郭京，迟疑着不敢确认。
郭京深沉的说道：“现在中山府这个天气，火油未必有水好用。”
火油会耗尽，水总不可能也用得完吧？
当然，用水的话是很看天气，现在是正合适，但过几天就不知道温度给不给力了。
不过，现在中山府不用跟完颜宗翰耗太久。
只要熬过这两天，郭京自有办法让完颜宗翰退兵离开。
“妙啊！不愧是国师身边的人，先生果真有急智，先生大才，大才啊！”
詹度瞬间领会了郭京的意思，他拍手称赞道：“如今中山府的天气，滴水成冰，若是以水浇灌城墙，自会让城墙外结冰。”
“届时，云梯根本没有着力点，即便没有火油，不能毁掉云梯，也可以让云梯发挥不了作用。”
詹度大喜，他连忙看向沙振说道：“你速速去抽调人手，让他们引水龙上城墙，以水流浇灌整个城墙。”
沙振也明白过来，他连忙应下转身飞奔离去。
不多时，便有厢兵引水龙上城墙，不断的浇灌水流在城墙上。
果然，如今的天气，滴水成冰。
水流顺着城墙流动，几乎是瞬间变成了冰。
“詹知府，若是城水龙够用的话，用此来守城，或许比滚木利剑更有用。”
郭京看着这一幕，再次提醒了詹度一声。
这鬼天气，刚从井中弄出来的凉水，那可是一大杀器。
不论是落在人身上，还是落在金人的攻城器械上，亦或者是落在地上，那都能对金兵造成不小的麻烦。
詹度眼前一亮，他立马再次让手下传令去抽调城中所有的消防设备，征调所有水龙都运送过来。
他们要给金贼来一场人工冰雨。
水龙这种东西，一直是作为灭火消防器具来使用，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运用在战场上。
这是一种类似农村压水井那个东西，两边好似跷跷板，左右一压之下，就会有水流被推出来。
若是用人工一桶水一桶水的往城墙上提，那就太消耗人力了，而且速度也不行。
更何况现在战事焦灼，詹度还不知道要守多久，还要计算兵力尽量多守一些时日，所以不敢浪费太多兵力做这种事情。
而若是用普通百姓的话，刀剑无眼，恐怕会误伤百姓。
因此，只有水龙是适合的工具。
吩咐好手下以后，詹度再次打量郭京。
之前是审视，而现在则是带上了敬佩和探究的眼神来看。
“先生能想出如此妙计，应当不会只是区区一个传令使吧？”
詹度说着再次引郭京进入谯楼内。
自打完颜宗翰开始攻城以来，詹度几乎就没有下过城楼。
除非有要事等他处理，否则他一直都在前线守着。
谯楼内的一张罗汉床，上面一张兽皮披风，就是詹度睡觉的全部用品。
顶多就是再加一个火盆，给他烤一下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