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湛回忆道:“陈仓变乱当夜,也发生过营啸。”
手指着纸页上一行不起眼的小字,“郭叔父,你看他们的伤亡,很低。”
郭承泽眉头紧锁,满脸疑惑地问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陈仓之事,他隐隐约约听说过,毕竟宰执屠城,无论放在哪里,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关键是这位宰执被吴越给拉下马了。
在吴越初入并州的时候,他们私下可是好生研究过这个案例,只为能更好地摸清吴越的底细。
白湛自信道:“往后见着晓棠,问问她此战情况如何。”
恰时,亲兵在门外回禀,道是羊华宏求见。
羊华宏作为并州大族子弟,随军处置文书。作为白湛的心腹,有事应该先同白湛商议,怎会直接找到帅帐来?
白隽直觉事情有异,“让他进来。”
羊华宏走进帅帐,见白隽的亲信大多都在,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回禀国公,今日审问俘虏时,有人曾提到,草原上或有疫病流行。”
白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疫病!”
瘟疫这玩意向来公平得很,不分突厥人、汉人,只要踏入它的地盘,运气不好的都会得病,不分敌我。
白湛横跨一步,挡到白隽身前,“是何症状?”
羊华宏冷静道:“头痛、腹痛、恶心呕吐,身体较弱的人反应强烈,未必能挺得过去。但身体强壮的人,熬过两日后,身上便再无异常症状,也不会再传染给他人。”
孙无咎疑惑道:“这不像瘟疫啊!”
羊华宏:“那些俘虏的共同点在于,他们先前的部落都曾遭受过汉人军队的攻击。”
不说汉话不识汉字的突厥人,不可能分清每一支汉人军队的统属,只能模糊的统称。
羊华宏声音略低一些,“他们部落的位置,大约都在王爷率领两卫经行的路线上。”
草原广袤,营盘四周也没安门,右武卫再是神通广大,也不能确保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少部分逃到白隽的作战区域里,再被他们捕获。
白隽深入草原后,养尊处优的生活一落千丈,皮肤变得比往常更加黝黑粗糙,此刻都能夹死几只蚊子了。
以吴越和右武卫、左骁卫的行事作风,不大可能在草原上主动散播瘟疫,毕竟这东西谁也说不准哪天祸害到自己头上来。
但白隽直觉,这件事里少不了吴越等人的手笔,毕竟不可能所有的俘虏都发癔症。
他担心的是,万一哪天并州大营也不小心中了招,误伤了友军可就不妙了。
白隽斟酌片刻,“去叫五郎来!”
五郎白经武不是白隽的儿子,论辈分是子侄。他是早先白隽以探亲祭祖为名,安排回并州的六房子弟之一。
白经武不负他的名字,偏爱武事。今年只十五岁,便已入军中历练。平日最爱跟着白湛身后玩。
白经武一身英气小将的打扮进入帅帐,先同众人问好,随即问道:“三伯唤侄儿何事?”
白隽直言,“五郎,你作信使去一趟王爷所部,替我送一封信。”
这件事毕竟私隐,白隽为了自保,必要探究个明白。特意派遣白家子弟去送信,便是诚意。
白经武扭头望向西面,有些犹豫地说:“可突厥人将至,大敌当前……”他此战就是为了和突厥人对阵的。
白湛劝道:“五郎,联络友军亦是重中之重。”
白隽:“王爷若有回复,尽快送回来。”
少年人坦荡热忱,既然应了白隽的命令,自然是全力以赴。到了第三日清晨,他便将回信带了回来。
当然,其中少不得吴越不为难的态度。
毕竟突厥大军集结,留给钓鱼队送饼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当白隽看到吴越亲笔所书,力透纸背的三个字时,难得没绷住。将纸团成一团,狠狠地扔了出去,咬牙切齿地说道:“诡计多端!”
白隽向来注重修养,在外不轻易口出恶言。
白经武见状,吓得脖子一缩,以为自己事情没办好。可吴越的态度明明很亲切啊!
白湛作为亲儿子无需避讳太多,直接蹲到地上,将纸团捡起来,大大方方展开——然后险些被气到破防。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其他人被父子俩孩子气般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尉迟野离得最近,看到一两个字,实在不解其意。
孙无咎踮着脚尖,斜瞄过去看见的第一个字是“拘”,要知道,这个字的相关含义都不太好。
白湛一直蹲在地上不起来,孙无咎好奇心驱使之下,借着扶人的机会一窥全貌。随即一手捂胸一手猛拍大腿,“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气吴越的手段不入流吗?明明是恨自己为何没想到这等好办法。
白隽仰头咬牙道:“难怪他们的伤亡率那么低。”
战报和情报不可能事无巨细,最重要的是沟通敌人和己方的情报,战斗力是最根本的,否则遇事该如何求援都不明白。
白隽先前一直觉得两卫的伤亡率低,是因为他们一路遇上的对手不成气候,加之是众所周知的精兵,才会有如此结果。
哪料到,是因为有“秘密武器”!
郭承泽秉承着热爱学习的优良传统,往纸张上一瞄,疑惑道:“拘那夷是什么?”听起来像个胡名。
孙无咎双目无神,解释道:“一种从西域传来的毒树,全身皆毒。长安国子监的学生曾经集体中招,上吐下泻不止。”
郭承泽听得迷迷糊糊,长安国子监,向来不在边军子弟的志向里。
哪怕事情传到并州,无非也就是一句,吃错东西了。
白湛恶声恶气道:“症状都能合得上,想来他们是设法将拘那夷混在了突厥人的饭食粮草中,才会有此奇效。”
孙无咎轻拍白湛肩膀一下,“国子监拘那夷中毒,距离右武卫北上,没间隔多少时间。”
郎舅俩差点抱头痛哭,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好”主意,他们怎么没想到。
白湛向往沙场豪情,但也不是傻子,保存己方实力,尽最大可能杀伤敌人,取得战争的胜利,才是为人主将该考虑的。
白隽对白经武道:“王爷没让你带点什么回来吗?”
白经武老实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