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某王细心体贴,悄悄拉过自家王妃,再次提点着:“……好叫萱儿知晓,彼时这杨邑侯也有意镝先生,只不过摄于长公主的淫威,杨邑侯争抢不过长公主,这才罢了手。”
还有这种猫腻?!
那是不是说,杨邑侯也有意骆颂……要收揽至……
奚络不敢再往下脑补,连忙甩了甩头。
要知道,她与六皇子婚配的第二日,七姑子媛姜就被柯氏一顶辇舆,送给了这位杨邑侯!所以在进宫拜见皇上和齐皇后之时,她才没有见到这位郦邑长公主的驸马大人。
而此刻,才纳了媛姜不过月余,这杨邑侯就又打起了旁人的主意。
竟然还是这样难以启齿,不,龌龊之事!
龌龊都无以表达奚络之愤懑之情,禁不住低低詈骂:“脏唐乱汉,古已有之!”
一句脏唐乱汉,到底刺激了某王。
宗褚这次再也忍耐不住,低低询问:“萱儿,乱汉小王明白,脏唐又作何解?”
奚络便斜睨了眼某王:也是,她自己不也是身处这六皇子的混乱男女关系中吗?又哪里有什么资格,论旁人道短长?
遂低声道:“噤声,太子殿下要出场了!”
便不再理会一脸求证的某王,兀自望向了场中。
此际,代表着天子的太子宗祜与来宾乌孙大禄乌骄靡准备下场比射。宗祜准备射箭时,自有大射正左中郎将袁进为太子取来一应射击用的物事。而乌骄靡则不同,要亲自下堂,来到更衣处,袒露左臂,戴上扳指,套上护臂,左手持弓,将三支箭插入腰间,右手指间夹一支箭,然后从西阶上堂,在自己的射位符号之北面朝东而立,等待上射太子殿下的射击。
宗祜倒也没有轻敌的意思,端肃地站在了上射右方的射位符号上。小射正右中郎将柯赢又协助太子戴上了扳指和能套住三个手指的红色皮指套,又麻利地于太子只袒去内衣外的左袖上,套上了护臂。宗祜则接过大射正袁进递与的射弓,拉弦,虚射一下,以试弓力的强弱。接着,大射正袁进又毕恭毕敬地递给太子一支箭,宗祜便张弓搭箭,略一瞄准,向大侯射出了第一箭!
随着报靶者高越的宫调响起,场中众人均听清了射中箭靶的报告声“获”。获乃获得、射中之意,随着宫调昂扬,获声悠悠地回荡在都授堂的堂上堂下……慢慢地,报靶者放下旌旗,声调降为商调时,口中仍然在唱着“获”,计数者的箭筹亦恰好置于地上的右方。
宗祜干净利落地一击中的,一箭射穿了大侯!
顿时,台下观礼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采声——“太子威武”!
宗祜的脸上就现出一种无上荣光来。
可显然太子殿下的龙威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下射的乌孙大禄乌骄靡的举动惊愕住了。非但太子殿下愕然,堂上堂下众人也都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原本太子射完一箭后,大射正袁进便接过太子手中的射弓等候着来宾射击。如此,太子与来宾轮流射击,直至将各自的四支箭全部射出,而计数着二人射中的算筹亦置于各自的左右方位上。这是说太子与来宾合耦轮流射击一事。
再说另一项。太子殿下代表着天子参与大射仪,自然要射天子射的箭靶“大侯”,而一般士人太学诸生此前均射击士射的箭靶“干侯”,那么身为乌孙大禄的乌骄靡,按照仪制就要射击大夫射的箭靶“参侯”。
可乌骄靡却悍然违反了大射之礼仪,不但连发四箭,且箭箭射向了天子射的箭靶——大侯!
关键是,乌骄靡的射技又是如此了得,竟然箭无虚发,个个射穿了侯鹄!
也就是大侯的靶心。
这一下,引起的震动自然不小,堂下观礼的诸生嘘声一片。更有堂上坐席处的公卿诸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三公之一的太尉荀方更是吹胡子瞪眼,就要拍案而起!
却被一旁的司徒袁奉悄悄拉住:“太尉公,平常心,平常心!这种场合自有小辈们出头,哪里轮到咱们几位小老儿出面?太尉公还是好生观礼为是。”司徒袁奉说着话,又半眯缝起眼来,一副万事不理、天下中庸的老僧入定模样。
太尉荀方想了想,便按捺住火气,又端坐起来。
果然,身为后辈的五官中郎将黄绾,作为本次大射仪的司射,自然要首当其冲地上前质问:“乌孙大禄,本司射既已宣布了合耦的规则,相信乌孙大禄已经清楚明了参与大射之礼仪,那么请问大禄,为何却要违反规制仪礼,擅自更改?”
说白了,更改仪礼事小,挑衅堂堂大汉朝的皇权皇威,那可就不容小视!
司射黄绾怒目而视着乌骄靡,神色凛然。
黄绾的这一义正辞严,引来一片静默,堂上堂下皆肃然起敬。
是啊,此次大射虽有宾射、燕射之敬宾尽欢的意思,但作为来宾,也要顾及脸面,悠着些才好。哪里当真在旁人的地盘上,恣意妄为的尽欢射击?
乌骄靡闻言,当即哈哈大笑,笑声桀骜不驯,响彻都授堂:“司射大人,我乌骄靡是不是乌孙大禄?”
黄绾不明所以,轻轻颌首。
“既如此,司射大人,称大禄者唯乌孙王子也!乌骄靡不才,正是我乌孙国的王子。那么请问司射大人,既然皇太子殿下能代表天子射击大侯,为何我乌骄靡就不能?”
这话问的,明显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乌骄靡倒也不隐蔽,直抒胸臆——就是要告诉大汉朝,他乌骄靡别看是乌孙王次子,乌孙大禄,问鼎乌孙王只不过是指日可待之事,射击代表天子射的大侯自是非他莫属!
面对这么明显的事涉乌孙国内政之言,司射黄绾自然不好回答。可乌骄靡显然意犹未尽,又挑衅似的扫视了眼全场,末了,一双碧眼又定格在了上射位的宗祜身上,嬉笑一声:“再者说了,参侯的距离才七十狸步,只有大侯的九十狸步,乌骄靡觉得才有点意思,太子殿下,您说是也不是?”
公然挑战之意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回倒不容他放肆了。
宗祜当即言道:“既然乌孙大禄觉得九十狸步才有点意思,何不再加十步,以百步为侯道之距,试射娱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