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一场游戏中，若输了有下限且还有保底，而赢了则利润丰厚。那么，这场游戏所有人都愿意参加，且不在乎输赢，因为输了有别人买单，赢了则都是自己的。对应到一些工厂，即使如此，他们背后有国家帮忙都兜底。再说工人们端的可都是铁饭碗，再往前推，谁家出了个工人，那是极为光荣的事情，可是时代毕竟不一样了的。
到了90年代，到了经济开始腾飞的时候，原先工厂的那一套就不灵了。景庄嘴里说的三角债，那都是特别平常的事情了，这可不是一条生产链上下游之间的事情。就比如省城的纺织厂和点心厂，拖拉机厂就从这两个厂子进购一些货品作为员工福利，有的时候是结账，有的时候是赊账，赊下来的账，两个厂子都想换点拖拉机，别看拖拉机是农用机械，但它可以拉人拉货，没有大货车，那坐在这上面，也是一个挺有面子的事情。
越到后来，这个账就看不明白了，当然账看不明白，还有做假账和从里面拿回扣的事情，只不过就跟那乱毛线似的，理也理不清。而说有的厂子经济困难吧，好像又没有困难到那个程度，有些人还坐着小轿车、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甚至还住着不错的楼房。看来效益不好，并不影响他们吃香喝辣。
而周一来的这个人，原先跟景庄关系还不错，虽说好久不联系，但是碍于几分情面，也想把话说明白了，打消找自己合作，把自己当大头的这种想法，所以就让周飞将那人迎了进来。
“来来，孙科长赶紧座！”景庄非常热情的邀请孙辉，这人跟他年纪相当，性子又比较爽朗，原先景庄在省城学习的那段时间，也是孙辉帮他介绍了一些私底下赚钱的业务。
景庄本以为孙辉是来劝自己，没想到开门见山之后的第一句话却是，“我主要是也碍于上面的领导，我也不想过来呀，大家都为难，不过走之前也说了，你同意也否不同意也罢，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所以…”
景庄低头笑了笑，给孙辉的杯子上倒了七分满的茶水，“你这么说，我反而没什么压力了。”说实话，他也是挺讨厌这种事情的，不过大家开头就把话往明白了说，都让对方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孙辉更加讨厌厂领导让自己拿私人的情分，给公家办事。
“你能理解就好，不过就算我今天不来找你，过两天我也会联系你的，咱们不谈往日情分，在商言商。”孙辉也知道那点情分时有时无的，好刚那得用在刀刃上！“不瞒你说，我偷偷的跟一些老师傅们私底下开了个小厂，你也知道咱们拖拉机厂原先的那些老师傅，手艺没得说，就连从厂子里面截流出来的业务，我想办法外包到我的厂子里面，照样过关。所以你别看我那地方小，但是能做的可多了，也想问问，你这有什么可以外包的单子。”
景庄：好一个在商言商！
“这话说的，我能帮肯定是帮的，你等等啊！你也知道我的工厂陆续的会往省城这边搬，有些还真的需要找一些外包服务。”景庄站起身来，走向他的办公桌，手指划拉了，找了一份文件，“就是咱们两个厂子业务差距有点大，也不知道老师傅们能不能做！这是秘书起草的一份外包合约，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保质保量的做好？”
景庄特意选了一份这些老师傅，基本上能做的业务，就是对于产品的质量非常有要求，本来他们是有长期合作的企业的，如果孙辉同意的话，他不介意截留一部分给他们。景庄非常能理解，现在情况不好，有的要退休的老师傅还要重操旧业贴补家用。这钱自然也是可以给他们挣的，大家毕竟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
没想到孙辉看完了，眉头皱了皱，疑问地说道，“这东西是出口到国外的？”他看得出来，这份起草的合约应该是准备给另一个公司的，是上面的数量并没有写上，这应该是景庄想要截留一部分给自己，当时很高兴，但是看完后面的说明：对产品质量的要求，不合格的产品返工和在标准时间之内未完成的赔约之后。他就觉得这要求也太严格了吧，知道景庄企业有出口国外的业务，他下意识的以为这东西是出口到国外给外国人用的。
“啊？不是呀！”景庄还真被他这么一问，有点问蒙了，啥出口不出口的，国内国外用的是同一标准好吧！不能因为是出口到国外，他就把质量要求的很高，在国内生产销售的，他就把质量压的很低。
“哎哟，你做生意怎么死脑筋呀？既然不是出口到国外，不是有别的要求，那你干嘛把标准定的这么高呀？定的稍微低一点，也不耽误用，对不对！”
听到孙辉这么说，景庄觉得以后合作都没有任何必要了，毕竟观念不同的人如何去解释和说明，那都是无用的，但他还是礼貌地提醒了一句，“生产出来的产品毕竟是关乎我们的企业形象，标准就定在那里，只能升高，不会降低。而且外包的费用我们付的也很高呀，所以…”
他就不明白了，挣多挣少那是他的事情，孙辉怎么来操这份心了？再说了，自己给的费用绝对不会低，只不过是让他们仔细的去做而已。
孙辉尴尬的笑了笑，他看了看那份合约，虽说价格较高，但是这也意味着麻烦较多，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推辞了。转念一想，又有了一个新的借口可以给领导邀功，那就是自己谈妥了合作，只不过那标准实在是太高，咱们厂子接不下，既不得罪人，又完美的解决了领导给自己分配的任务。
唉，谁都跟钱没有仇，就是这标准定的太高了。东西能用就行了，造的这么好，人家用不坏，还能再找你买呀？
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两个原先有交集，而后来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