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我早就不会悲伤了。
白色的光柱在拉特兰城中喷发，几秒后消失。
罗德岛基建前的码头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或正常，或麻木，僵硬。
博士的安排很合理，虽然人数在现在已经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争取时间还是可以的。
人群最核心的，理所当然是耶梦，在博士眼中，和那音符挂钩的耶梦，是绝对要保证安全的。
之后的人群由内向外分为三层，能造成减速和停顿效果的辅助，或许能扛下几刀的重装，还有其他被丢到前排充当人墙的倒霉蛋。
他们看向那光柱升起的地方，半数的人眼中有着隐蔽的绿色。
伪，大群构筑。
耶梦的能力，就算有人直接对她发动突袭，只需要外围的那些人拖住几秒，拖到能力生效即可。
成年体型的埃忒尔站在人群之前，站的大义凛然，但是她的位置微微比塔露拉要偏后了半步。
塔露拉很随意的站着，因为之前自己的剑被切里妮娜借走不还了，现在只能双手插兜，不断的看着一边的德丽莎，欲言又止。
德丽莎表示，就她现在的这个身板，明显应该和那条羽蛇站在一起。
站在前排，就算缩在自家女鹅身后，也还是没有安全感好吧....
“博士...”
耶梦捂着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受。
痛苦？那甚至都算不上是疼痛。
仅仅是因为担忧吗？
刚刚被梦境影响的那两只黎薄利现在已经完全感应不到了，而博士身上的音符到现在也只是使用了一个。
她不会有事的，你明知道的。
记忆很模糊，但即使是模糊的记忆也能让耶梦明白前路的险阻。
一半的未知，另一边凶险到不愿意面对的已知。
一种灰暗的情绪，莫名的染上了这只羽蛇，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人群中走出来的那个，白发的乌萨斯。
张开翅膀的羽蛇轻声呢喃着，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废墟的中心，试图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迫近的影子。
“！”
她感受到了气流的变动，她是生出翅膀的羽蛇，这种距离上的动静逃不过她的感知。
但她的动作和那人相比还是太慢了。
“叮。”
细剑从那乌萨斯的袖中滑落，被她握在手中，即使杀意不曾浮现，耶梦也已经得知到来的危机。
细剑就位，抬手就是对着耶梦脖子的横砍，动作极快，零帧起手。
好在耶梦在袭击发生前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提前下意识收回到身后的翅膀在她转身的同时抵在了剑上，让剑向一侧滑出。
“！”
还没有来得及庆幸，那柄细剑不知何时已经被收回，然后再次刺出，从下向上的捅穿了耶梦的下巴，剑尖从头顶刺破皮肤。
“可惜这世界并不爱你。”
绝望的气息不再隐藏，细剑在接触到耶梦的同时就已经将耶梦拉入深深的绝望之中，但那乌萨斯还是习惯性的拧动剑柄，随后将剑狠狠抽出。
“耶梦？”
人群最前方的埃忒尔注意到了异常，虽然没有战斗的声响，但因为现场气氛的突然变化，还是让她有些疑惑的回头问道。
然后就看到了，头发已经完全变白，生长到垂到脚踝，还穿着罗德岛制服，头顶的毡帽和单片眼镜已经被丢掉....
脸皮被撕裂一层，破损的皮囊下，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犹..大！？”
惊恐之余，她看到了一旁地上躺尸的耶梦。
“嗯，是我。”
看着前面那几个勉强能称得上是对手的人，犹大随手一挥，切碎挡路的废物，停在原地。
“特蕾西娅死了，你们...满意了吗？”
特蕾西娅？那不是干脆都没活过吗？
埃忒尔在心中吐槽，塔露拉用黑焰搓出大剑，查丝汀娜干脆先手将国都铺满。
德丽莎不同，和犹大相处时间较长的她，现在已经开始找机会开润。
这疯子丝毫不讲道理，当她那该死的说话语气终于有了起伏的时候，就说明....
起杀心了。
没人回答，犹大毫不在意。
她从始至终甚至连一个技能都没开过，面对对面特效拉满的场面，她只是对着脚边的耶梦再次举起了剑。
“拦住.....”
三人开始冲刺，德丽莎找到机会，刚刚后仰，脚步还没迈出。
世界...太安静了。
安静到，那些我不愿见的，我不愿听的事，总是凑到我面前。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那遗失的东西，你能这样轻易的持有啊。
她低着头，看着耶梦那模糊的眼神，带有恳求，带有挣扎，遗憾，惹人怜爱。
毫无怜悯的刺下，远在拉特兰废墟之中的博士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她扯下衣领，发现那里应该有的大串音符护符此时已经完全破碎....
她可是费尽心思，谋划许久，才在完成前面的boss战的情况下只在假死的情况下用了一个音符....
不对！
现在的这种情况....
耶梦！
白净的道袍在她想通的瞬间就被撕裂，翅膀血淋淋的从后背展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直接拔地而起，向罗德岛那群人的方向飞去。
可是...明知道耶梦能力特点的犹大，真的会犯这种，先杀加拿大鹅的操作吗？
明知道博士会知道消息，却还是把耶梦砍了，让博士在几秒后与眼前这群人汇合？
绝对可以，轻易可以啊。
抽出插在耶梦身上的细剑，她抬眼，看向对面的四人。
地面上的血肉已经堆积，流淌成河，血液还在不断蔓延，加深。
太慢了。
一道红光从不远处的废墟升起，很快，却又很慢。
犹大消失了，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埃忒尔身前。
细剑在她冲到这里的路上就被掷出，她以最小的幅度躲过埃忒尔掏出的锥钉，然后双手握住了埃忒尔的头。
“咔吧吧吧吧吧吧叭叭叭.....”
看上去无比轻松，视线都没有在一个点上久留，但埃忒尔的头却像陀螺一样旋转着。
脖子上的血肉被离心力撕碎，骨骼彻底磨损，直到头颅再也连不到脖子上飞出去，旋转还没有停下。
没有停留，左手推开旁边塔露拉刺向自己的剑，右手对着身后握拳，将查丝汀娜引导的国度引爆。
国度瞬间就脱离了查丝汀娜的掌控，无数黑色的触手生长，将查丝汀娜自己紧紧绑住，不断压缩，挤压成碎块。
左手则是直接掰断了塔露拉的黑焰的大剑，在那火焰消失前一剑捅穿塔露拉的腹部。
埃忒尔无头的尸体倒下，被挤成一坨的查丝汀娜滴落在地上，塔露拉半跪在地，刚刚被犹大掷出的细剑命中目标，正中德丽莎眉心。
“特蕾西娅，您为何要躲着我呢？”
犹大轻声默念着，对着德丽莎的尸体张开手掌，那细剑从头颅中拔出，飞回到她手中。
依然没有停留，无比流畅的把塔露拉抹了脖子。
已经...集齐了。
那树的中层，此时只有一个声音能够代表主权，德丽莎尸体上的墨绿粒子完全散去。
伸手按在塔露拉头顶，黑色的火焰随着尸体的燃烧，被接引到犹大身上。
“来吧，博士。”
“轰。”
落地的声音，烟尘同样没有出现，博士落在犹大身前，迫于犹大的压迫，她甚至只能在这个距离下看着那边的耶梦。
“你有病吧。”
阴沉，暴怒，哪怕明知不敌，她还是拔出了剑，雷火缠绕，向犹大冲去。
“于死地重生。”
没有理会博士的冲锋，冠冕开始依次在她头顶呈现。
“她是那唯一的星光，看顾着我的长路。”
看着博士冲到身前，看着博士将长剑挥出，犹大伸出了手，稳稳掐住了博士的脖子。
左手将博士举起，右手则是强硬的将博士身上那些黑色王冠的碎片拽出来。
“自她离去，眼前就只剩下黑暗。”
白色的碎片同样盘旋在犹大头顶，两种碎片在犹大头顶组成了完整的王冠。
蓝色的王冠紧随其后，寂静笼罩了废墟沉默燃烧的声音。
纯黑的菱形王冠，压抑的亚空间被强硬的拉进现实。
黑焰组成的鲜花冠冕，虚无绝望的火焰早就给整体奠定了基调。
墨绿色的变幻王冠，笼罩在最外层，不断的收缩。
五个王冠，完全展开，完全可以说是遮天蔽日，但此时却在不断收缩。
被挤压在一起，强硬的按成一团。
“特蕾西娅...我的爱人....”
一个和头差不多大小的圆环最终停留在犹大头顶，压抑的氛围和鸽子奇妙的颜色特性已经消失....
“她的逝去，也同样带走了魔王的贤妃，而虚无的弄臣，就此诞生。”
朦胧凄惨的灰，同样的颜色组成烟幕，犹大身边这种颜色的光最为浓郁，向四周散射，那空洞的触感将大地渲染，尸山血海都因其失色。
“世界将我无情毁弃，现在，我将，以痛报之。”
翅膀挥动的声音，席德佳和切里妮娜先后落在了博士旁边，看着犹大，没有轻举妄动。
“真是残忍。”
切里妮娜说着。
“何其残忍。”
犹大回应，对身后伸手，插在塔露拉身上的细剑飞回她手。
“你满意这结局了吗？这滔天的血海你可曾看见？为她，我无所不做！”
人影消失，博士三人同时散开。
“我会荼毒这片大地，一切都难逃厄运！”
切里妮娜竖起圣剑，左手抵在剑身，她只是后退，承担最大的风险。
果然，下一刻，眼睛还没有捕捉到人影，身前传来的巨力就将她打的后退。
“我所求的何其简单啊！可我为何却要为此付出一切而依然不得！”
一视同仁的挥砍，连续挥砍，就像是同时装备了三把光明鬼索一样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动作引起的风流吹不起沙尘，武器碰撞的叮当声传不出原地。
切里妮娜松开左手，一把利刃转眼成型，双刀架成十字，勉强招架。
“犹大早就死了，在特蕾西娅最初离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博士拎着剑从身后靠近试图偷袭，却没想到犹大居然果断的突然发力一刀把切里妮娜砍出去好远，然后又转头对上了博士。
虽然听不到，但她感受到很清楚。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击打，一开始的劈砍早就被迫转为招架，长剑横在身前，犹大斩击的落点顺着博士退后的脚步还在空中留下了碰撞的光点，几乎是一条直线。
“席德佳！”
已经扛不住了，犹大的攻速高得离谱，甚至还在叠加，博士能感受到那把细剑上的绝望气息，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能被刺中。
没有回应，但席德佳已经压低重心来到了犹大身后，失乐园后引到极限，然后向前挥出。
“叮。”
镰刀的刀刃被一只脚踩在地上，席德佳瞳孔地震。
她抬头，看着犹大将细剑高举。
“我尼玛。”
金光流转，时间停顿，但却没能突破犹大周身那灰白的色彩。
刀刃落下，同时蓝光爆闪，席德佳在被砍中前消失，连带着博士一起。
吐息的鼻音，犹大转身，看向不远处公主抱着席德佳不断喘息的博士。
“特蕾西娅...我的陛下....”
那镰刀没能被博士一同传送带走，它依然留在犹大脚下，此时被犹大拾起，握在手中，染上黑焰。
“我的...爱人...”
嘴角带着微弱且残缺的微笑，细剑被随手丢下，插进地里，双手握住镰刀。
“我那...”
虚无的黑焰，在犹大身上，烧的甚至比塔露拉还要猛烈。
人影再一次的消失，贴着地面极速跃进，然后翻身，旋转着斩向抱成一团的博士和席德佳。
“我那焦土一般破败的心呐！”
黑焰燃起，憎恶，绝望，贪婪，愤怒。
虚无。
这便是她无数次又无数次，不完美，又悲惨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