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管事突然想到了灵舟起飞前,被主家少爷亲自送上来的那两位客人。
能被主家少爷如此恭敬对待,对方是不是很厉害?
幽冥客从不对灵舟敢兴趣,这次,难道是冲着对方来的?
灵舟管事心中又恨又期待,恨因一人而身临险境,期待对方能有对付幽冥客的手段。
突然,灵舟管事一哆嗦,顺着灵性提醒望去,正好对上了蒹葭仙杀红了的双眼。
那一刻,灵舟管事的眼睛中跳动起死亡的火焰,一道道冰冷的灵光将他缓缓缠绕。
看来,他是等不得灵舟上那两位客人出手了。
如果他今天就这样死在这里,主家的少爷应该不会责备他了吧,而他三岁的女儿,也能得到一大笔抚恤金,也许,也许女儿能有机会成为学子,摆脱像他这样只能为人下属的命运。
白光乍现,灵舟管事耳边响起蒹葭仙凄惨的叫声。
他,好像没有死。
灵舟管事僵硬的转身,正好看见了一幕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一位白衣公子从天而降,纯白的靴子落在血色的甲板上,他右手按着一把白壁剑,就这样无畏的走了过去。
白衣公子的脚步落到哪里,哪里的鲜血和罪孽就融化为白雪,随着清风一拂,消散无踪。
天空飘起了白雪,将人间的丑恶一扫而空。
身前是凶神恶煞的幽冥客,身后是一片净土。
白衣公子剑不出鞘,却压的所有恶客不敢轻挪一步。
蒹葭仙捂着受伤的肩膀,轻启朱唇,“莫阳君——”
蒹葭仙的话就像是开启了一个机关,所有僵立的恶人们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潮涌着往灵舟外跑去。
身边的伙伴们此刻也不是朋友,而是竞争活着机会的敌人。
鲜血在自己人身上炸开,幽冥客终于有了第一个倒下的人。
白衣公子仍然不紧不慢的靠近,似乎是给幽冥客们自我净化的机会。
幽冥客们宁愿面对平时最不敢得罪的黑岩老人,也不愿对上身后的白衣公子拔剑。
最先靠近灵舟边缘的是黑岩老人和夺命书生,就在他们眼神中绽开生的希望时,突然,他们身后闪过一道白光,结束了。
一剑,仅仅一剑,灵舟上所有的幽冥客有来无回。
风终于有了动静,却是蒹葭仙直接从灵舟跳了下去。
就在刚才所有幽冥客往白衣公子最远的灵舟方向奔跑时,蒹葭仙明智的选择了就近隐藏,等待时机。
在白衣公子拔剑时,蒹葭仙乘机跳下了灵舟。
因为蒹葭仙从始至终都没有使用灵力,自然目标太小,起码,白衣公子没有补一剑的兴趣。
对白衣公子而言,都是蝼蚁,一剑,已经足够了。
蒹葭仙的逃离,就当是天道一线生机,道法自然,不是吗?
幽冥客短短片刻如来时如风,去时如雪。
远处徘徊的崖山鹊似乎也被那一剑震慑,一时忘了飞行,居然直直往下坠去,掉入云层,消失不见了。
灵舟管事明明一直望着白衣公子,却没有看见他何时消失的。
“多谢莫阳君救命之恩!”
甲板上死里逃生的客人们恭敬的朝白衣公子出现的方向下拜,明知对方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感激,却不愿不做任何表示。
灵舟管事虔诚的五体投地,感激莫阳君。
他三岁的小女儿,几天后仍然可以见到她无能的父亲。
一个时辰后,乔灵他们得到了幽冥客被清理的消息。
霍星恒松了口气,“我就说我们没有那么倒霉么,这幽冥客还不是被灵舟护卫给收拾了,原来坐灵舟这么危险啊,以后,能不坐还是不坐了吧。”
霍星启也接受了弟弟的意思,也许,幽冥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或者说幽冥客不弱,但灵舟护卫也不差。
只有乔灵,她听到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出手了。
第二天,乔灵从旁人口中知道了‘莫阳君’这三个字。
莫阳君,那个《逐日无光》描述的‘见素抱朴、绝学无忧、少私寡欲’中的‘见素抱朴’?
老子主张“无为之治”取代“有为之治”,对应于绝圣弃智。
‘见素抱朴、绝学无忧、少私寡欲’乃是老子提出的治国三项具体措施,这里指代的是书中对天寰界影响最为深远的三位大人物。
素代表的是圣人,莫阳君能当得起见之如见素的美称,可见对方品性之高洁。
人一旦到了人世间,必然会被染上各种颜色,而莫阳君,则是那个真正做到出红尘而不染之辈。
乔灵没想到莫阳君居然会在这艘灵舟上,还恰巧救了他们。
以乔灵不满十六的年纪,遇上幽冥客那才是真正的送菜。
上一世,她哪怕成了金丹真人,也没有和幽冥客打过照面。
没想到这一世,还没有开始修行,就遇上了地狱模式,还好有莫阳君。
遇到万年一次幽冥客打劫灵舟,是不幸,被莫阳君所救,是幸甚至哉。
“乔灵,乔灵,你看我的本体,我的本体上记录了这次的袭击,不过,只是寥寥几笔,说天寰历四十八万八千四百年前,驶往至圣城的灵舟被幽冥客偷袭,船上客人十不存一。”
“而《逐日无光》女主安诺出现在天寰界是在天寰历四十八万八千四百零一年,而现在是安诺本该出现的前一年。”
小书的话说的绕口,其实也就一个意思,这时候正好发生的灵舟被幽冥客袭击之事是《逐日无光》中记载了的。
昨日发生之事,完全按照小说的描写,一步步将虚幻变成了真实。
虽然因为莫阳君的突然出现,灵舟客人并没有十不存一。
看来,她和莫阳君还是有一点共同点的嘛。
在《无中生有》中,她是那个变数,而在《逐日无光》中,莫阳君却成了变数。
那发生变化的莫阳君,曾经经历了什么呢?
在灵舟上的第三天傍晚,灵舟降落到至圣城。
而霍家兄弟终于看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天寰学院。
“我打听过了,天寰学院的入学考核在三天后开始,如果三天后不至,那就失去了今年考核的资格。我和乔姑娘不满十六岁,只能去考天寰学院的蒙学,可哥哥,你要做好准备了。”
淡定了一路的霍星启突然紧张了,他舔了舔干干的嘴唇,“你说,我能通过入学考核吗?我的四书读的一般,又没有名师教导,哪怕我是空中骨,可若是悟性太差,底子太薄,学院怕是根本不愿意要我吧?”
霍星启一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做派,难得看见他窘迫的样子,连乔灵都忍不住笑了。
“霍大郎君何必担心,三日后便是考核之时,你能展示的是你昨日成果,昨日的一切已经注定,明日却还未到来。霍大郎君为未发生之事忧心,和杞人忧天何异?”
霍星启被乔灵说的一脸惭愧,连连保证自己三天后一定努力。
其实霍家兄弟都清楚,以霍星启空中骨的天赋,只要明天的表现不要太差,进入天寰学院是板上钉钉的。
也是因为对入学考核太过重视,霍家兄弟忽视了乔灵反常的表现。
“小书,我们今天晚上就走吧,今天晚上有出发去北大陆的灵舟,如果错过了这次,怕是要等到半个月后了。”
本大陆的灵舟远途三天一趟,中途一天一趟,短途几个时辰间隔,时间长短不一。
但跨越大陆的灵舟,最快也只有半月一次,若是两大陆的通道出了什么差池,随时有可能取消。
小书飞出来,坐在乔灵肩膀上,“乔灵,你想好了吗?如果你选择去北大陆,你确定你能将曾经经历过的再经历一遍,那时候你一无所知,自然能不计较很多,可现在,你还能做到吗?”
先是对其木灵体的质疑,之后是刻意隐瞒根基之事。
乔灵在灵犀宗待的并不开心,这一次,乔灵难道还要回到灵犀宗?
“不,我们可以用天寰界土着的身份,拜入昊海剑宗。也许,三天前在灵舟上遇到莫阳君也是一种提示。”
这一世没有木灵体,也没有毫无根基的乔灵,有的是一个单木灵根的普通人,以单木灵根的天赋,进入昊海剑宗毫无问题。
上一世,乔灵在成为昊海剑宗的人之后,便被女主安诺推出去送死,是因为她实际上根本就不算是昊海剑宗的弟子,所以,哪怕是风评极好的昊海剑宗弟子,也没有任何人提出疑问。
那这一世,成为昊海剑宗弟子的她,还会面临同样的险境吗?
当天晚上,乔灵走出院子,看着黑夜下安静的至圣城,笑着对小书打趣,“还好天寰界没有宵禁,否则我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小书正准备说什么,却被乔灵突然躲起来的动作惊到了。
小书下意识放缓语气,声调也降了八度,“乔灵,怎么了?”
乔灵直接在识海中回复他,“没事,你不用降低音量,别忘了我们是在识海中交流,外人是听不到的。”
之后,乔灵假装没有发现小书的窘迫,直接解释道:“我也不知这条街上有什么,但我的灵性提醒我,躲起来。”
虽然乔灵还没有觉醒灵根,但修士的灵性是最接近道的存在,没有修士会忽视灵性提醒。
乔灵在这间小屋子躲了很久,街上也没有任何动静。
眼见着就要到灵舟起飞的时候了,乔灵不得不马上出发。
没想到乔灵正要出去,一伙人却猛的推开了大门。
乔灵小心退入一间抱厦藏好,才有空观察来者。
来的是一伙白衣剑客,大约有十几人,都穿着一样的白衣,纹着同样的家徽。
方形灯笼,是西林贺兰家的家臣。
奇怪,至圣城离西林万里迢迢,怎么会有贺兰家的家臣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们的目标还是这个无人的小屋子。
“药姑娘。”
“药姑娘。”
……
由远及近一声声恭敬的问候,昭示着来者身份不凡。
月光穿过窗户,照到屋子里,乔灵也看清了这位药姑娘的模样。
楚楚可怜,目光如水,好一朵绝世小白莲。
这位药姑娘没有穿绣有家徽的衣饰,而是穿着一身天水剑纹的宗门服侍。
居然是昊海剑宗的内门弟子?
看着被堵住的大门,乔灵苦笑,她这算不算是和昊海剑宗很有缘?
刚才躲的莫名其妙,现在,好像也不好出去了。
药姑娘环顾四周,突然嗤笑出声。
“就是这个地方吗?”
随着药姑娘问话,几个家臣压着一个面色倔强的少妇走了进来。
少妇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贺兰药,紧咬嘴唇,不发一言。
“好了鹊羽,你不想要你的那一双招子了,居然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少妇,也就是鹊羽用力咬着嘴唇,却也收敛了眼神。
“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好鹊羽,你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忠仆,我不会亏待你的。”
鹊羽仍旧一言不发。
这时候药姑娘才反应过来,因为不想走漏风声,她让人封住了鹊羽的嘴。
药姑娘给了家臣一个眼神,那些家臣赶紧施法解了鹊羽的禁制。
鹊羽一恢复自由,便直接脱口道:“贺兰药,你不得好死。我夫君和儿子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哟,你激动什么,我不就是废了你夫君的修为,又废了你儿子的天赋吗?一个仗着自己明礼境的修为,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个不过是刚刚觉醒光阴骨,居然敢讽刺我天赋奇差,是个废物,那我就把他变成真正的废物!”
小白莲楚楚可怜的脸被愤怒扭曲,看起来丑极了。
鹊羽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如果不是因为她,夫君就不会和贺兰药对上。
如果不和贺兰药对上,夫君不会被废了修为,儿子也不用从天寰学院退学。
原本拥有光明未来的两人,都因为她这个扫把星跌落尘埃。
她该恨贺兰药的,但更该恨的不是她自己吗?
鹊羽含泪出声,“贺兰药,贺兰姑娘,药姑娘,你到底怎么样才愿意放过我夫君和孩子?”
“啧啧啧,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想当忠仆,也该问问你有没有那个资本,和我斗,你连小水花都扑不起来!”
贺兰药抬起鹊羽的下巴,“说吧,你知道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