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五分钟，琳达却觉得有一个小时那么久。
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尽量维持表面上的镇定，她对上凌震宇的眼睛，用程式化的声音开口提醒：
“凌总，你可以不详细我说的话，但我恳请你先不要这么快拒绝，先请项目评估那边出个方案，可以吗？老爷子那边我会想办法拖一下。”
“不必。”
凌震宇下巴微微扬起，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决然，目光坚定。
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根本没打算留任何退路。
琳达深吸气，咬着嘴唇，抬起眼睛最后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的声音：
“这个先河不可能开，哪怕一分钱都要从我的计划里出，老爷子那边的事情够多了，关好凌氏家族比什么都重要。”
“我……”
琳达脸色变了又变，刚开口就又被抢了话：
“多余的话不必说，你只把我的意思传达过去，爷爷那边还有问题让他直接跟我沟通。”
斩钉截铁的话透着不容置疑，他就是有这个本事，不管多强势的人到他面前，都要跟着他的节奏。
琳达代表的是凌氏家族最高权威的老爷子，本来是目空一切的存在，可来了两次，最终从凌震宇手里拿回去的空白文件。
如果换成其他的情况，琳达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然而对面的这个男人刚刚这几分钟的静默，已经把她所有的思维都打乱了。
现在她的脑袋几乎是杂乱无序的，甚至觉得开口说话都有些吃力，这是她跟凌震宇真正意义上的交锋。
一份预算仅仅一百万的合同，对于凌氏集团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她却没签成。
不光没签成，反而弄得丢盔弃甲一样的狼狈。
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琳达不甘心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文件的一角。
“安助理，送琳达总监出去。”
凌震宇把总裁椅往前一蹭，重新拿起桌子上的金笔，又拿了一份文件翻开，似乎已经进入了工作模式。
安离琪先是一愣，紧接着应了一声，起身走到琳达身旁，轻声开口：
“琳达总监，凌总要工作了。”
琳达在椅子上抬头，直接对上安离琪的眼睛，她这次要看清楚，刚刚那双眸子到底是恍神还是怎么回事。
如今发现她眼底竟然澄明一片，看不到一丝凌厉。
刚刚果然是恍神？！
“琳达总监，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看她不动地方，安离琪浅笑着问。
“你跟我来一下，想跟你谈谈。”
琳达把椅子往后一推，拿着文件站起来，淡淡地回了一句。
正签字的凌震宇，笔尖一顿，落笔之处纸都被戳了个洞。
他抬眸刚要开口就听到安离琪的回答：
“好的，我也正想找机会跟您学习一下。”
转身的时候，她正好背对着凌震宇，小手藏在背后朝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男人嘴角微扯，心情愉悦地收起面前的文件，抬手拿起另外一份文件翻开。
紧跟在琳达的身后，安离琪小心地关好总裁室的门，直接到了总监办公室。
进门之后，琳达随口说：
“把门关好。”
说完她迈着御姐一般有气势的步子，把手里的文件往自己办公桌上一甩，直接走到窗口，大概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很快又走了回来，这次直接坐回自己的工位上。
“坐。”
很利落的一个字，说完她把小臂往椅子扶手上一顺，身子靠在椅背上，紧紧盯着安离琪。
安离琪拉了拉椅子，不紧不慢地坐下，脊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等着她开口。
一个房间。
两个女人。
既熟悉，又陌生。
既好奇，又没办法切实了解。
最后还是琳达嗤笑出声，首先打破了宁静：
“你出乎我的意料。”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能有这样不卑不亢的姿态，她确实没有想到。
“不知道琳达总监意料之中，我应该是怎样的。”
安离琪眨着眼睛，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算是反问，但也没正面回答什么。
琳达深吸气，挑了下眉，终究一笑：
“看着我在凌总面前吃瘪，你怎么想。”
没有想到她这么直接，安离琪微愣，紧接着淡笑：
“琳达总监，您误会了，我没觉得您吃瘪了，相反感觉凌总对您很客气。”
“哦？”
琳达调了下眉，示意她说下去。
“我来的时间不长，但相信如果别人拿着同样的文件递过去，肯定会被赶出公司的，但对您不一样，凌总似乎只是针对合同说事，对您没有一点责备。”
安离琪声音里没有夹杂着任何情感，一副就事论事的表情。
本来有些懊恼的琳达，转念回想，似乎她的话有那么一点道理。
各为其主。
她是为老爷子做事的，老爷子吩咐下来的合同，她大不了也只是个传话的，签与不签其实跟她关系不大。
凌震宇是很冷静的人，绝对不会因为某个人而签了本来不看好的合同。
这点她刚刚确实没有注意到。
目光闪了一下，她嘴角的线条慢慢缓和了下来，回想刚刚凌震宇的态度，似乎也没有刻意针对谁。
想通这件事，她感觉胸口的憋闷稍微淡了一些，更好奇地看着安离琪：
“你倒是很了解凌总似的。”
神色不改，安离琪淡淡地回：
“旁观者清，这也不是什么深层次的事，我也只是看表面而已。”
琳达把椅子往前滑了一下，手肘放在桌子上，双手交握撑住下巴，语气变得轻飘飘：
“安助理跟凌总之间……”
“琳达总监，上班时间我可不可以不回答私人问题？”
虽然级别不一样，但谁也没有过问别人隐私的权利，安离琪也没打算被人压死，根本没让她说下去。
目光闪烁，琳达自嘲地嗤笑一声：
“也不算是私人问题，毕竟老爷子也知道你的存在，而且似乎——很重视，我知道三个月的期限……”
没有想到她知道这么多，安离琪瞳孔一缩，眼底划过一抹慌乱，但还是倔强地对上她的视线：
“时间不是问题，既然琳达总监要求我回来上班，只要在凌氏一天，我就会安心工作一天，如果有一天不得已离开凌氏，那也请放心，我照样会过得很好。”
“只是怕有些人被什么迷了眼睛，做出个决定就觉得很睿智，其实谁能真正左右别人的人生？！”
今天是她第一天回来上班，是应琳达要求的。
她要让琳达知道，她回来不是受气的，即便是有时间限制，她也要活出自己，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因为她是凌震宇的人，绝不能给他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