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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慈的车马离洛京城越来越远,他这一路上也没有真的忙着赶路,而是每到一个地方,就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

每天不是陪着庄芯菡逛街,就是跟着韦卓远四处游学,总之,生活过的悠哉又充实。

另一边,洛京城新一年的诗会也开始了,只是相较于往年,今年的诗会越发显得冷清了起来。

便是作诗的兴致似乎也弱了许多,毕竟,这些时日以来,洛京城实在是动荡不安,大家大多躲在家里,不好出来随意走动。

生怕那些大人物之间的争斗,殃及到他们这些人。

眼看着气势低迷得厉害,有人干脆提议着,“不如,我们把往年作的诗,拿出来好好品鉴一番,如何啊?”

这个提议一出,立马有人回着,“行啊,说起来,往年都有佳作,不如就从每年得魁首的诗中品析一二!”

“这个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

很快,同意的声音压过大多数的沉默,便有人将往年的诗拿出来,说着说着,就到了柳清茵当年作的诗上。

“这首,咏菊的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洛京,满城尽带黄金甲。’如今来看,依旧觉得这首诗格外的生趣。”

有人念着,还摇晃着脑袋,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其他人听此,也想到了作这首诗的柳清茵,顿时一阵沉默。

在莫慈离开洛京城不久,柳清茵又开始在外面走动了起来,虽然看上去很低调,但和柳清茵接触的都是些皇家子弟,这再低调也比寻常人高调得多。

因为之前皇帝将柳清茵赐婚给一个平头百姓的事情,虽然没明说是为什么要赐婚,但大家都猜得到,左不过就是柳清茵和那么多皇子王爷勾勾搭搭的,让皇帝不满了。

也是如此,柳清茵明面上的名声也一落千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销声匿迹了。

没成想,等那些皇子王爷斗起来了,这柳清茵也渐渐有了动静,不过,这对其他人而言,柳清茵这动静倒不如没有。

毕竟,他们这些文人,是真的欣赏柳清茵作的诗,可她这个人,实在是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如今说到柳清茵的诗,众人也都觉得内心复杂,不过很快就有人说着。

“的确生趣,今日说诗,大家不必多想。”

话落,众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一个个看向那首诗,逐字逐句的开始品鉴。

“来来来,先说这第一句,‘待到秋来九月八’,这句简单,说的就是秋菊盛开的季节,不过这字眼用的好,犹记得那年咱们洛京城的秋菊开的格外好,美啊!”

这人说着,引得众人也想到了那年的秋菊,只是那年还有一件事,让人无法不联想到。

那年秋菊开得好,也是之后不久,齐王赵彦突发病症,无药可治,只能躺在床上自生自灭,那时候,皇帝可发了好大的火。

当初寻找奇人异士给齐王赵彦治病的事情,闹腾了半年才撤下,再想想今年赵彦去世的事情,众人都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有想得多的人,却在此时变了脸色,只是默不作声地仔细端详着这首诗的后半部分。

“我来说这第二句,‘我花开后百花杀’,这句啊,霸道至极,又突出了秋菊的顽强个性,一花开万花败,谁不说一句秋菊之妙啊?”

这人沉浸在这句诗中,陶醉不已,却不知道他说“一花开万花败”时,在场的众人脸色有多难看。

之前看这首诗的时候,大家都在赞叹这秋菊写的妙,可如今洛京城的动荡,皇位的争夺,种种局面之下,这句诗似乎也变得不同寻常了起来。

等那人沉醉半晌没等到人应声,这才扫了眼众人,还疑惑他们表情怎么这么难看,难不成是他品鉴的不好?

想着,他也开口询问着,“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有哪里不对的吗?你们倒是提出来啊,别愣着。”

说话间,也有人伸手扯了扯他的长袖,等他侧头看过去,就听那人极轻的说了一句。

“你想想如今洛京城的局势,再读这诗。”

一句话,让这人又把注意力放到诗上,刚才没往其他地方想,他还叹这首诗好呢,现在他的目光落到最后那一行诗,面色唰的一下白了一个度。

这这这... ...满城尽带黄金甲?嘶——!

那人倒吸了一口气,苍白着脸看向其他人,就见其他人脸上的神色与他一样,难看到了极点。

这不多想还好,一旦多想起来,就止不住。

这首诗作出后不久,赵彦便出了事,在之后不久,毅王赵柘也被参了一本,随之而来的,便是越演愈烈的皇家子弟间的争斗,随后再上升至对皇位的争斗。

毕竟,这么些年来,皇帝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

而作出这首诗的柳清茵,又和多位皇子王爷有所联系,这越是往深想,就越是让人恐惧。

他们这算不算看到了整个事情最开始的预谋?只是当初没想到,如今往回看才知道,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对诗句的品鉴也继续不下去了,很快有人脚步匆匆的离开,说什么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就怕知道的太多被发现后,恐怕命不久矣。

此时的众人,完全没注意到那个最开始提议说品鉴往年诗句的人,早在他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全身而退了。

如今,诗会草草结束,乔装了一番前来诗会的柳清茵来的有点晚,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好多人在往外走,脸上的疑惑不加掩饰。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脚步匆匆地离开,柳清茵干脆伸手拉住一个人的袖子,询问着。

“这位兄弟,今天不是诗会吗?怎么大家都在往外走啊?”

那人本就因为知道了不可明说的秘密而害怕,此时也心虚得不行,突然被抓住,吓得脸色越发白了,冷汗都出了一背。

等听到柳清茵的问话后,他连忙摆手挣脱开柳清茵,一边继续朝着前面走,嘴上落下一句。

“诗会不办了,我得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柳清茵听的一头雾水,这诗会怎么就不办了?她本来还想拉着人询问一下,结果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走的那叫一个快。

没办法,柳清茵只得逆着人流往里走,她这么多年没参加诗会了,还打算趁现在再一鸣惊人一下呢,怎么能说不办就不办了?

只是不等她走进去,里面的人已经走光了,只留下柳清茵发愣的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柳清茵才不得不转身离开,她打算从爱慕自己的那些人那里好好询问一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这些从诗会上离开的人,一个个从最开始的担心害怕,到后来想着今日知道这件事的人这么多,所谓法不责众,他们应当不会有事。

也就不知道,有关这首诗和如今皇位争夺之间的联络,已经渐渐被人发散了出去。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整个洛京城只要会说话的,就都知道了。

他们听到后,还惊恐的想着,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就这么说了出来,就不怕牵连到他们吗?

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已经离开洛京城的齐王莫慈所为。

从诗会开始,有人提议品鉴往年诗会魁首开始,每一步都按着莫慈预想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朝前行进着,到了现在,已经无法阻止了。

柳清茵也在洛京城中,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当初作的诗被人拿来和现在的时局联系到了一起,这让柳清茵很害怕。

她当初作这首诗的时候,仅仅是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这是为数不多的写花的诗,当时正处在秋菊开放的时候,她就用了这个。

没想到,还有今天这么一遭。

也是经此一事,柳清茵才恍惚间想起来,这首诗,好像... ...并不是真的在写菊花,而是在借菊花... ...

一切,似乎都重合了起来,明明处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背景,可这首诗却有了相似的命运。

就在柳清茵担惊受怕的时候,某个王爷来了一趟,一看到柳清茵,他脸上的怒气也消减了许多,只是... ...

“阿茵,那首咏菊,你是为谁作的?”

“什么?”

柳清茵一脸茫然,什么为谁作的?她只是想赢得魁首,涨涨名气而已,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看着柳清茵迷茫的神色,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而又道,“阿茵,你是不早就有了心仪之人,是谁?三弟还是五弟?你作的诗,是不是就是想给他们造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我作的诗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是你们想太多了。”

柳清茵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根本记不住这首诗具体的意思,只借着表象就作了出来,反正,没人能证明,不是吗?

她没想到的是,没人能证明那首诗是那个意思,同样的,也没人能证明那首诗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王爷听此,深深的看了柳清茵一眼,不像往常那样多做停留,而是转身离开,走前只说了一句。

“阿茵,不管你为了谁,只要我登上帝位,你也只能是我的!”

柳清茵目送着对方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非常不规律,就好像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紧接着,这一天时间里,柳清茵接待了好多个皇子王爷,他们都在质问她,柳清茵给出的答案也只有一个,决口否认这一切的联系,只说是一首纯粹的诗。

这些人到底信还是不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至少柳清茵暂时打发了他们。

只是到第二天的时候,皇帝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如今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衰弱,越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衰弱,他就越发的疑神疑鬼。

这件事一出,皇帝二话不说,就要抓柳清茵入大牢。

好在有其他人帮忙,柳清茵安全的逃离了洛京城,却也成了一个逃犯,一路上根本不敢多停留,紧赶慢赶,连梳洗打扮都顾不上。

这也是柳清茵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死是一件多么轻易的事情。

可她不想死,所以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洛京城中,皇帝的举动,让爱慕柳清茵的皇子王爷们,也不再忍下去,干脆大肆收拢势力,更是有人选择了直接逼宫。

远在丰城的莫慈,又在傍晚时分迎来了一只信鸽,莫慈取下信鸽腿上绑着的信件,展开看了看,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他们继续掺和了,静观其变就好,至于那些皇子王爷,莫慈确定,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 ...柳清茵逃了出来,莫慈思索一番,又写了一封信件出去,让人将柳清茵引到丰城来。

丰城,就是如今身为齐王的莫慈的封地,这里严格来说算不上好,但胜在离洛京城足够远。

只有足够远,才好蒙蔽其他人的窥伺,才方便他动手脚。

晚间,莫慈陪着庄芯菡吃了晚饭后,本来打算离开的莫慈被庄芯菡留了下来,莫慈还疑惑庄芯菡要说什么呢,就听她道。

“清儿,你年岁也不小了,如今我们在丰城住下,你的终身大事,也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莫慈:“... ...咳咳——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莫慈被庄芯菡这话弄得,呛了水,当下咳嗽个不停,脸都咳得通红,好一会儿才停下。

他听到了什么?他年岁不小了?不是,他现在也才十二岁,虚岁也不过十三,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呢,就谈什么终身大事了?

这也太着急了一些吧。

莫慈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到庄芯菡那略带笑话的目光,当即无奈的笑着说道。

“娘,您就别打趣孩儿了,这些事情急不得,况且,孩儿无心情爱。”

“清儿,你这个年岁,好多儿郎都定亲了,娘也是为你好。”

“娘,那是旁人不是我。您要是闲得慌,就去育孤院,那里孩子多,娘也多费点心思,帮帮孩儿。”

这育孤院,是莫慈来到丰城后建立的,他这一路上捡了不少小乞丐,到了丰城后,干脆把他们放到一起教导。

到时候,也方便他使唤。

庄芯菡听到莫慈的回答,没好气的出声,“你这孩子,为娘替你费心还不算,还要替你收留的乞儿费心,真真是,儿女都是债!”

“那就谢谢娘了,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莫慈说完,脚底抹油就这么溜了,生怕庄芯菡又继续和他说“终身大事”。

殊不知,他这举动看得庄芯菡好笑的摇着头,也没有继续催下去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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