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宋禹衡说的声音不大,沈广亮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宋禹衡解释道:“我跟着家里长辈学过中医,你们若是放心,我帮二嫂看看。”
“这,能行吗?”事关媳妇儿和孩子,沈卫军谨慎许多。
“让小宋看,”李丽丽倒是不怎么担心,左右只是看看,至于开药的事再另说。她将手伸过去,“中医是要把脉的昂?”
在沈家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宋禹衡伸手曲起右手的三指搭在了李丽丽的脉搏上。
众人屏息看着宋禹衡 ,就连三岁的建设也被哥哥抱着不明所以的盯着他看。
“劳烦二嫂换只手。”
宋禹衡指腹带着茧。在四九城如暗沟里的老鼠般苟且七年,他都忘了上次给外人摸脉是多久前的事了。
他收了手,对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难得的紧张。
“胎儿很健康,只是二嫂胃失和降,也就是肝火旺盛,脾胃有些虚弱,这才导致妊娠恶阻。”
沈家人不明觉厉。
沈卫军虚心求教:“那要怎么办呢?”
“二嫂怀着胎,不建议服用汤剂。就用竹茹和甘草加上陈皮泡水喝上几日,应该会缓解一些。”
他说的这三味药都很常见,也有类似的老方子。沈家人一听,不知道效果如何,但至少应该没问题。
“我这就去找。”沈卫军起身就往外面走。
“这孩子!”
裘翠兰看他急冲冲的样子,笑骂他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也不稳重,人家小宋明显话还没说完呢。
“平时也可以按摩内关和足三里这两个穴位。”宋禹衡在李丽丽手腕横纹上两寸的位置点了下,又在自己小腿外膝眼下三寸点了点。
李丽丽认真记下。她被孕吐折磨的够呛,只要是有点希望她都得把握住。
“多谢小宋大夫了。”
宋禹衡一怔,讷讷道了句不必客气。
“小宋大夫真厉害,”沈棠倒了杯糖水给他递过去,“照你的算法,你今天帮我二嫂看了诊,我们是不是又欠了你一回。”
“沈棠哥。”宋禹衡小声表达不满。
沈棠一笑。
“我这可是跟你学的。”
宋禹衡自知说不过他,捧着茶缸默默喝水。
糖是金贵物,裘翠兰见他来了特地给暖壶里加了一把招待他。
沈卫军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李丽丽转眼就被安排上一暖壶放着陈皮和甘草的水。竹茹不好找,宋禹衡说缺了也无妨。
“不知道小宋大夫能不能看出是男是女。”
裘翠兰只是随口一说。
宋禹衡没有吱声。这种生男生女的事情,是不能随意外道的。爷爷早有告诫,他不能坏了规矩。
“三位嫂子可听着呢,您这话不就是没拿她们当闺女嘛。”
裘翠兰抬手拍了沈棠一下。
“你这话挑拨我们母女关系,小破孩,欠打呢。”
李丽丽和白荷左右抱住裘翠兰的胳膊:“妈,咱们亲着呢,他挑拨不了。”
就连向来寡言的三嫂赵多也默默站在了裘翠兰的身后。
“你们娘子军联合起来对付我?”
一片欢闹声中,裘翠兰早忘了方才的话。
宋禹衡向沈棠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他之前无数次设想过沈棠的形象。初见的惊艳和后来相处中的周全都在他的预料之外,但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沈棠就该是这样。
洋芋炖鸡装了一大盆端上桌,玉米面粑粑吸收了汤汁,同样引人垂涎。酸菜煮肉里的腊肉只有零星几片,但也让这道菜足够鲜美。再加上一碟子酸豆角炒辣椒,晚饭就齐活了。
裘翠兰给沈老爷子先盛了满满一碗洋芋炖鸡,上面放着紧实的鸡腿,另一只则给了小孙子建设。然后给沈广亮盛了一碗,放了一个翅根,另一个则落在了宋禹衡的碗里。
“行了,开饭吧。”
没有人对这样的分配有意见。就连几个小孩儿也没有闹着要吃鸡腿,要吃肉多的。
宋禹衡对碗内的翅根不知所措。
“吃吧,”沈棠夹了一块洋芋给他,“你头回来,总要有些特殊,下次就没这个待遇了。”
他低声道了谢,咬着翅根慢慢咀嚼。
下蛋两年多的老母鸡肉质已经柴了,裘翠兰手艺也平平,只会简单的农家菜,即便如此,宋禹衡也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翅根。
“很好吃,婶子手艺很好。”
只是他嘴笨,说不出动听的话语来赞美。
“你喜欢就好,有空常来,别跟婶客气。”
吃过晚饭,宋禹衡陪着沈老爷子在海棠树下聊天。
说的都是红旗大队和沈棠年幼的事,关于宋禹衡的家人沈老爷子只问了一嘴,见他语焉不详便不深究,说起了旁的事。
“天都黑了,四小子,你送小宋大夫回去。队里的路他不熟悉,别走错道了。”
沈棠搁下水桶,冲宋禹衡招了下手。
“走,送你回去。”
宋禹衡跟沈家人一一道别,猴了一天的小孩子们吃饱喝足早早就睡了,建东迷迷糊糊听见外面的道别声爬起来,隔着窗户冲外面挥了挥,来不及看宋禹衡的回应又倒了下去。看得李丽丽直发笑。
乡下都睡得早,路上都没了行人。
手电筒照着宋禹衡前方的一片范围。
“这段日子怎么样,还适应吗?”
“嗯。”
“吃的呢?我记得知青所是分开做饭,你有缺的东西没,我改天去镇上帮你带。”
是缺很多物件。
“沈棠哥,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沈棠笑了下,手电筒也跟着抖了抖。眼前一花,宋禹衡就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他忍着强烈的不适,努力维持着平静,只是每一次落脚都忍不住犯恶心。
沈棠并未注意到。
“你有所求就叫哥了。”
“不是。”
沈家其他的三个哥哥他都叫的顺口,唯独“沈棠哥”说出时有种难言的感觉,似乎太客气,但又觉得带着些亲密。
沈棠倒是不在乎这些称呼。
“你要是不喜欢,直接叫我的名字也没关系。”
“没有不喜欢,”宋禹衡选择着合适的措辞,尽量让他的想法不是太奇怪,“其他人都这么喊……我的意思是,带着全名好像很不尊重,也不是……”
他好像说不清楚了。
沈棠理解青春期少年的占有欲。他的外甥也不许同学叫他小舅舅,非要将称呼特有,像是彰显着与旁人的不同。
“你也可以叫我四哥,棠哥不太好,像是在喊堂哥。”
宋禹衡的躁动立马被安抚。
好像他所有的情绪在沈棠这里都能得到妥善的对待。
“四哥。”
沈棠应了声。
宋禹衡克制的闭上嘴。沈棠不知,他在心中默念千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