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父来公社宣传工作的时候,专门来了一趟的红旗大队。
“季书记给两个属下党内记过处分,五年内没有晋升机会了。”
沈棠听到这个消息,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完全不在意。
钱父看不出他的想法,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恶意压价而影响生产的事情被其他领导知道后,季书记不得不给出惩处。”
钱父后来打听过那天的事,不管是市医院药房闹事,还是赵主任意外听到人议论,都有些过于巧合,不得不让他怀疑到沈棠的身上。
但怀疑毕竟只是怀疑。
特意来这一趟不是为了验证事情是否是沈棠所推动,只是想告诉沈棠一个结果,也算是为了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那口不平。
送走钱父后,沈棠如事发生一般,照旧去药材加工厂干活。
沈广亮还想叫他问句话,可想来想去又不知道怎么说,就看着他走了。
沈棠过去时,宋禹衡刚从邮差手里接了信。
“柏川胡同。”
宋禹衡看到上面寄信的地址,心里就是一喜。
柏川胡同是小叔暂住的地方。以前来信都是借着宋家的地址,能光明正大将柏川胡同写在上面,可见四九城形势已变。
他没有避着沈棠,拆开了信封。
字迹主人内心的激荡附注在笔尖,银钩铁画,肆意倜傥,只看收尾时洒脱的弧度,都能猜到他当时的情绪。
“哥……”
看过信上的内容,宋禹衡心中百味杂陈,无法形容。期盼了七年,等阳光真的重现时,兴奋、激动并没有很激烈。七年,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他都要无望了。
信中的内容与沈棠所想出入不大。
他记下信中一些关键信息,拿着信封塞进了旁边的烘焙炉里。
火舌很快将它吞没,就连同这七年的陈旧和晦涩一并都烧的干净。
“都过去了。”
沈棠伸手揽过失神的宋禹衡,轻轻拍着他的背。
片刻,肩膀的衣料传来一阵潮湿。
冰凉的温度像是透过肌肤灌入心底,沈棠喉间也是一阵艰涩。
“哥,爷爷他能回去了……”
“爸妈走了,小叔腿废了,医馆被砸,师兄们四散……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
他甚至都不敢跟爷爷说小叔双腿被废的事情。
沈棠低头在他发顶落下一个个啄吻。
“小衡,别怕,我会在。”
那天,宋禹衡在沈棠胸口埋了很久。
等他情绪稍稍平复,从沈棠怀里直起身时,一双眼睛都有些肿了。
厂里的人听着邮差喊宋禹衡收信,等他再回来就红肿着眼眶,都担心是他家里出了事情。
“是好事。”
沈棠简单解释了一句,打发了围上来关心的人。
既然是好事,那就是喜极而泣。
散工后,沈棠让建强给老宅说一声,跟着宋禹衡去了卫生室。
宋禹衡要将四九城的消息说给爷爷知道,沈棠也好些日子没去后山,正好一起。
宋禹衡胃口不是很好,沈棠也没强求他多吃,只将汤温在锅里。从山上下来他要是饿了,就不用等。
山上已经没了青草,喂牲口都是用存下的干草。
宋禹衡和沈棠之前上去的时候都用铡刀处理过,两个老先生只用每天给牲口扮料喂了就成。
天一黑,他们也不出去了,点上小火炉,凑在跟前喝喝茶,吃点烤的干馍。
“来人了。”
路上的干草一踩就有声 。
楚居衍话音未落,就响起节奏熟悉的敲门声。
“是阿衡。”
宋禹衡和沈棠推门进来。
上次来时,宋禹衡就说了沈棠要开药材加工厂的事情,知道他们要忙,两个老先生还想着他们再一起来应该要到十一月了。
宋禹衡一直想着要怎么说四九城的事,聊天时有些心不在焉。
周望生和楚居衍都看的出他有心事。
最终开口说这事的是沈棠。
“四九城来了信,要变天了。”
有沈棠开了口,宋禹衡再说就不那么难了。
两个老先生听完两人的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楚居衍仰头看着小屋补了又补的顶,一双浑浊又干涩的眼中浮出一层晶莹。
八年前,一群人闯进家里,之后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现在他们说,噩梦要结束了,可他觉得眼前才像他又做的一场梦。
周望生这半年不断听宋禹衡传来关于四九城的消息,心中有了些准备,真到这一刻发生的时候,他也觉得不真实。
“告诉你小叔不要急,一切以保证他安全为前提。”
要想撼动一个十年中生长的根深蒂固的势力并不容易,明廷一个人在四九城他实在担心。
“爷爷放心,小叔能忍这么久,不会在紧要关头着急。”宋禹衡安慰了一句,也不能完全让周望生完全放下心。
这个消息对两个老先生的冲击实在有些大,沈棠和宋禹衡没有久坐,留给他们时间好好的平静一下。
“今年下雪,我大概不用再走这条路了。”
下山的时候,沈棠一直握着宋禹衡的手。
宋禹衡坚定的点头:“会的。”
等到了卫生室院门口,沈棠故意逗他开心。
“走夜路太危险,宋大夫收留我一下吧?”
宋禹衡故作迟疑,沉吟了片刻,为难道:“那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吧。”
沈棠笑:“宋大夫,这么不情愿啊?”
宋禹衡拉着他的手没松。
“是呀。所以你要拿什么报答我?”
沈棠偏头,啧了下嘴,看向宋禹衡的眼神暗了下去,声音也哑了。
“那就用这个吧。”
他捧着宋禹衡的脸,吻了下去。
宋禹衡以更大的热情回应他。
两人的声音纠缠进了房间。
月色如霜,地上映出交错的树梢。
沈棠分神扯下窗帘,挡住一院凉夜。
整个人要燃起来一般,只有抚摸对方,炙热的渴望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抚。
宋禹衡最后一件衣衫被褪下时,沈棠的手掌停在他胸口,整个人突然就顿住了。
“这是?”
掌下一道凸起的疤痕贯穿了半个胸口。
沈棠知道他身上有不少的伤口,但因为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并未发现他竟然受过这样重的伤。
宋禹衡有了片刻的清明,扬起上半身看向沈棠。
“哥?”
沈棠凝视着这道伤疤,良久,俯身吻了上去。
滚烫的唇,无比珍惜的落下。
宋禹衡鼻尖一酸,卸力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