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也要回去?”
郁时易听到六子说要跟沈棠一起回去时,眉头就蹙了起来。
“沈棠要等到开学前才回来,你也是?就在那边过年了?”
六子麻利收拾着行李。
“嗯,我的根就在那里。”
养父死了,四哥就是他亲人。过年就是要跟家人在一起。
四哥回去了,他当然要回去。
沈棠倒不意外六子的决定。
他跟宋禹衡在房间道别。
“你真要到开学才回来?”宋禹衡算了下,三月份开学,那他们就要分开两个月呢。
“不会,”沈棠把玩着他的手,“老家的事情安顿好,我就过来了。”
宋禹衡明白,沈棠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在燕北,沈家、红旗大队,还有不少人需要他。
但他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分开了。沈棠会如约而至,从不对他失信。
沈棠今天挽发的簪子是宋禹衡元旦送他的礼物。
檀木材质,上面雕着海棠花纹。内侧不起眼的地方,有个小小的“衡”字。
比起之前的祥云发簪,这个更加精巧,自然也更费工夫。
宋禹衡幼时跟着周明庭学过一点篆刻,但多年不练习,早就生疏了。为了雕这个,手上划了不少细小的伤口。沈棠也是由此知道他准备的礼物是发簪了。
手上的伤口,沈棠每天涂药,基本没留下什么伤疤。
宋禹衡抽了发簪。
“我帮你挽发吧。”
他专门跟桂花婶子学了挽发,还在凤霞的头上实验过,确保不会扯到沈棠的头发。
沈棠背过身,微微低头,让他能更方便些。
宋禹衡以指为梳,将他的头发尽数拢在手心,绕了一圈,将发簪插进去固定。
再理一理垂下的几缕。
宋禹衡抬起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满意的点头。
“很好看。”
“我好看,还是你梳的头发好看?”
宋禹衡挑眉笑了下。
“你猜。”
沈棠不猜。他伸手,将宋禹衡拉到怀里坐着。一手扣在他腰间,一手捏着下巴,鼻尖抵着他的,轻轻蹭了蹭,随即落下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分开后,他手掌下移,用屈起的指关节,刮了下他的喉结。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宋禹衡还有些迷糊,眼神茫然的看他。
沈棠提醒他:“关于成绩的赌约。记起来了吗?”
宋禹衡的神智渐渐回笼。
“嗯,记得。”
他们打赌,高考分数更高的人,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你要现在提吗?”
沈棠笑着,很亲昵的亲他的鼻尖:“这么肯定我比你高?”
宋禹衡追逐他的唇。
“你就是最厉害的。”
他这种时候,总是格外乖。用一张仿佛没有欲望的脸,索求更亲密的贴近。
沈棠总是很矛盾。
强势的索求,吝啬的给予。
“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的,对吗?”
宋禹衡应了声,双手捧着沈棠的脸固定住。他鼻尖还带点湿,像小狗一样。
“即便没有赌约,你提的要求我也都会答应。沈棠,我无法拒绝你,你知道的。”
沈棠摸了下他的唇角,力道有些大,带出一道红痕。
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片坚定。
“记得你说的话。”
两人从楼上下来时,六子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他脚边就放着一个手提箱。
郁时易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很是古怪。
“四哥,走了嘛?”
沈棠嗯了声。他的行李也很简单,必需品老家都有。箱子里装的大部分是给家里人的礼物。是宋禹衡和他一起去商场买的。
宋禹衡送他们到门口,沈棠就不让跟了。
“今天风很大,太冷了,就送到这里,你快些回去。我很快回来。”
两人很短暂的拥抱了一下。
宋禹衡目送他们走入撕扯的北风中,转身就要回去,郁时易却叫住了他。
“宋禹衡,能聊聊吗?”
宋禹衡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沈棠和六子回到燕北省那天,温度低的能冻死人。
老光棍只死了一个多月,六子也才离开不久,院子就荒凉破败了不少。
窗户不知被谁家的小孩砸破了,正好方便了野猫的进出。
屋里已经不成样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算了。”
六子本来打算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去沈棠家过年,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本来就是老光棍东拼西凑搭起来的房子。现在人都不在了,房子也就没了意义。
两人顶着寒风,步行回了红旗大队。
裘翠兰抱着小团圆在炕上暖和。
李丽丽坐在火炉旁,翻动里面烤着的洋芋。
沈老爷子眯眼打盹,录音机里播放着话剧《白毛女》。
沈广亮正要念叨一句沈棠,门就被推开,沈棠裹着一身风雪进来。
他跟六子都冻僵了。
“咋今天回来了?”
短暂惊讶后,裘翠兰将小团圆放下,翻身下了炕。拿了鸡毛掸子,给两人扫身上的积雪。
“昨天从夏城坐车天气还好。”
沈棠随口应着,拉住要往火炉边坐的六子。
“等身上暖暖,直接烤火会受伤。”
缓了半个小时,两人才勉强回过劲儿来。裘翠兰适时端上两碗糖水鸡蛋。
沈棠回来没两天,在省城上学的沈卫军也回来了。
这时候上大学有补贴。沈卫军都不要家里的钱,给的补贴紧巴着用,还有的剩。
“你们高考的分数也快出了吧。”
一年离家读书的经历,让沈卫军多了些沉稳。
听他提到了成绩,沈广亮就先叹了口气。
两个考生,一个比一个轻松,完全没有等成绩的煎熬。反是他,没有一天不焦急。
“快了。”
沈棠才说快了,也没想到这么快。
天还没亮,沈棠还没醒,外面就闹开了。
他皱着眉,套上冰凉的衣服,瞬间就清醒了。
院子里涌进来一群人,季桓俨然就在其中。
他满面喜气,跟沈广亮说着什么。
沈广亮还没从巨大的惊喜里回过神,被半推半拉带进了家门,双腿都是软的,脚步虚浮,如踩棉花。
“沈棠呢?”
沈棠应了声。
季桓松了沈广亮,两大步就迈到了沈棠面前,拉过他的手,使劲攥着晃了晃。
“沈棠,你真是给我们市长脸了。”
沈棠猜测是高考成绩出来了。
季桓将手里的成绩单递给沈棠。
“你这个成绩,不说燕北省,就是放眼全国,也没有谁能比得上了。”
沈棠扫了眼,三百七十四。也在意料之中。
理科满分四百分,还有十分的附加题。他数理化只扣了七分,失分主要在语文和政治。
沈棠平静的态度,让沈广亮更加笃定自己是在做梦——他方才掐了自己的大腿也不疼。
这可真是个好梦啊!
可梦不都是反的吗?这样一想,沈广亮瞬间没了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