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袁宏轩所言，家合超市的出现果然引起了上面的注视。
关于家合和沈棠的资料就摆在会议桌上。
四九城这两年陆续出现了一些小摊小铺，个体户营业执照申请的人也在不断增加。像家合这样规模大、动静大的个体经营者还是第一个。
会议桌上众人的态度持完全相反的两种。
坚定计划，取缔超市者占一半多一点。鼓励改革，支持家合继续经营的也有近一半。
双方讨论不休。
坐在左侧的华老和袁老爷子看着手头的资料。
沈棠二十六年的经历，尽数记录在其中。
其实早在华老遇险，周望生举荐宋禹衡时，他们就已经见过这份资料。只是三年过去，这份资料更厚了些。
沈棠。
袁老爷子的指尖落在这两个字上。
自从袁宏轩考入华大后，这个名字不时就在他耳边被提起。
一个多智近妖的年轻人。
他身上唯一能被诟病的就是跟周家长孙的关系了。
华老病危时，一份写明宋禹衡和沈棠关系的资料被递上来，现场众人无不惊讶。
惊讶两个如此优秀的年轻人竟会走这样一条路，也惊讶周望生的态度。有他弟子尹健的事在前，周望生怎么可能会同意……
也因此，有人嘲笑周望生捏针的手软了，心也软了。
但这点上，袁老爷子无话可说。
宋禹衡在沈棠的帮助下有惊无险的抵达四九城，之后又在救治华老的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们对两个年轻人又起了好奇心。
从楚徵亦上交的报告中，能窥见当时情境的危险，但沈棠都凭借自身一一化解，之后更是从蛛丝马迹中推出了苏国的秘密行动。
他这样聪慧，却选择在这个时候搞出这样大的动静……
袁老爷子和华老相视一眼。
如果是他们猜测的这样，那之前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怕是过于狭隘了。
双方的争论终于停歇。
“您说，要怎么办？我们的意见，最好还是动一动，遏制资本冒头的现象。”
众人的目光最终汇集在上首的老人身上。
从会议开始就沉默的老人清了清喉咙。
“算来，这是政策实行的第三个年头。各地都陆续有问题反映，总趋势是向好的嘛。国家的根本没有动摇，前进道路的方向依然明确，既然如此，不妨先看一看。”
会议结束，华老和袁老先生一起走出来。
华老说：“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两个孩子。”
他脱险后，沈棠和宋禹衡就被送出了红楼。
袁老先生叹了口气。
多年老友如今尚存者不到二三，华老也是他为数不多能说两句心里话的人。
“我欠望生的情，越积越多了。”
华老问：“你是说你那位侄孙？”
沈棠的资料中，就提及了袁洪跟袁老爷子的关系。
也因此，在方才的会议上，华老和他都没有发表意见。
“你放宽心。小辈的事，自有他们的处理之道。左右你两家的关系老一辈是理不清了，不如就交给他们。”
袁老爷子哪里能真的宽心。
小女儿的死，是他不能释怀的痛，所以在云舒的事上就亏欠了周家，
沈棠且不说，就是宋禹衡也已经成了气候。整个华国能在医术上压着他的人屈指可数。谁都不能保证何时会求到宋禹衡头上，所以四九城没几家敢往死里得罪他，能交好最好，至少不能交恶。
袁老爷子不能只想云舒，袁家其他子孙也要他的庇护。真到宋禹衡下手的时候，他不能再护她一次。
若云舒是个聪明的，他死了，袁家也能护她一护，可偏偏她愚钝不堪，上上下下没讨得一个人喜欢。
宏泽跟宋禹衡谈过后，跟他直言，若是云舒再犯错，便要任由人家处置。
要是再加上沈棠，就是他活着，也未必能从这两个小辈手里讨到好。
华老看出他的担忧，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能放下的就放下，必须放下的痛也要放下。”
沈棠虽然不知道这场会议，但在静候三天无事发生时，上面的态度已经明确了。
袁宏轩自从知道连锁超市是沈棠在背后推动，下巴就没合上。
“你太不仗义了。”他追在沈棠后面讨伐，“好歹跟我透个风声。”
经济系今天拍毕业照，宋禹衡课后就在操场等沈棠，结束后一起回公馆给两位老爷子过寿辰。
见袁宏轩跟过来，他有些烦躁的皱眉：“透个风声，你又能怎样？”
袁家自然不肯让他掺一脚，难道袁宏轩有反抗家里的勇气。
沈棠在宋禹衡头顶摸了下，安抚他的情绪。
转头对袁宏轩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毕业要做什么，这就是我的选择。我之前就说，我走的路未必适合你。”
袁宏轩无话可说。
宋禹衡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敢。
“我们先走了，”沈棠道，“毕业快乐。祝你前程似锦。”
沈棠揽着宋禹衡走出老远，才道：“这四年，委屈你了。”
“怎么这么说？”
宋禹衡感受着落在肩头的温度，躁动的情绪渐渐散去。
“因为我，忍受袁宏轩四年，委屈你了。”
宋禹衡撇了下嘴：“说忍受不至于，但他真的有点烦。”
总是出现在沈棠周围，说一些他不懂的经济学名词。好像非要把沈棠从他身边拉到另一个世界。
“以后应该没多少机会碰面了。”
袁宏轩大概是要去部门任职了。
沈棠说回另一件事：“最近怎么了？情绪不高。”
宋禹衡说：“你毕业了。”
你毕业了，我还要再待一年。之后考研去协大，又是三年。
“连锁店短期内不会扩大规模，我都会在四九城待着，”沈棠揽着他的手紧了紧，“以后我每天都去接你下课。”
宋禹衡没有直接拒绝。
“你不用忙连锁店的事？”
沈棠笑道：“有店长在。我现在是社会闲散人员。”
“那你来，我聘请你当我的提包小弟。这样，你就不是了。”
“好的。小衡先生，来吧，小弟给您提包。”
“这么快就上岗了？”
沈棠点头：“早上岗，早致富。”
宋禹衡任由他拿走肩上并没多少重量的包。
“沈棠同志，必须告知你，小衡先生给的薪资不高。”
沈棠将背包挂在自行车的把手上，低头开了锁。
“没关系，”他笑道，“我接受各种付薪资的方式。各种。”
宋禹衡啐了句，催着他赶紧骑车。
“目标家，距离十公里，现在出发，请您坐稳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