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庆寺内,院墙之中。
“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不得不佩服那小子的福气呀!”
站在刚刚修建完的美人涧旁,慧寂一脸惊叹的打量着这条横贯大半个沩山水渠。
慧寂知道,自这条水渠建成的那一刻起,哪怕在最缺水的干旱季节,整个同庆寺也不可能再出现缺水的情况。
“美人涧?这个名字倒也取得挺有意味的。”
要知道,这条美人涧可是在慧寂的眼皮子底下修建起来的,前后不过花了两三个月的功夫。
不说其花费和规模,单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成一条如此庞大的水渠,这种魄力和决心就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为官之人。
偏偏就是这么一条在这个时代足以被视为晋升资本的“政绩”,其初衷却只是某位财大气出的贵人为心疼自己的弟弟,耗巨资修建而成的。
除此之外,一同被修建的还有翻新之后的同庆寺。
尽管由于灵佑禅师的坚决态度,某位贵人设想中的“大寺”并没有建成。
可是翻新之后的同庆寺,也同样不再是当初那间简陋的山野破寺了。
最起码,一间寺庙该有的配套设备,如今的同庆寺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最夸张的是,慧寂甚至在某一天看到了一份为官府盖章过的地契和文书——那是连同裴文德的被褥一起被送过来的。
这说明同庆寺的存在已然被官府登记在册,成为了被朝廷承认的正规寺庙,拥有着自己的地契和土地文书。
并且以慧寂对裴慧的了解,那份地契文书上写的名字大概率是裴文德。
“那小子嘴里的‘宠弟狂魔’也不过如此吧?”
嘴上如此小声的嘟囔着,但慧寂脸上的表情却不自觉的迟疑了起来,因为他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裴慧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决心变法的小沙弥,你想让朝廷承认同庆寺的正统地位吗?】
沩山的同庆寺并不是名山大寺,甚至要不是灵佑禅师的到来,这间寺庙至今都还只是一间山野荒寺。
饶是如此,拥有了地契和文书的同庆寺也无甚威名,更不用说被中央朝廷承认了。
哪怕这里的佛法讲义再高深,也不可能得到绝大多数信徒的认可,更不可能得到广泛的传播。
这显然不符合慧寂那“佛经我注、我注佛经”的夙愿,更不符合他变革现有佛法的计划。
因此,慧寂想要实现自己的夙愿,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离开寺庙清修之地,前往庙堂俗世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力”。
这原本就是慧寂将来要做的事情,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想要达成这一目的得花多长时间。
然而裴慧临走前的一句话,以及她的这番操作却令慧寂看到了希望。
“如果她与师父的那番对话无误的话,那么‘天子驾崩’就是最好的机会。”
再无之前那种嬉笑的神色,此刻的慧寂显得平静而庄重,就好像那些发下大宏愿、势要逆天而行的佛门大德一样。
“或许,她就是我的‘贵人’。”
慧寂的声音坚定而肃穆,听不出一丁点的迟疑——因为这就是他的毕生夙愿。
精通佛典又怎么样?
术法通神又怎么样?
男子汉大丈夫行走于世,习得一身好本领,却无法一展抱负,就算寿与天齐也不过是一块顽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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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儿……”
静坐于正殿之中的灵佑禅师像是听到了慧寂的话一样,突然从入静的状态中惊醒,然后便一脸无奈的望向了美人涧的方向。
“这就是我们这一脉的宿命吗?”
前有自己的师尊——怀海禅师立“百丈清规”。
中有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僧“长安乱法”。
而现在,就连自己的大徒弟慧寂也不甘寂寞,动了“我注佛经、变革佛法”的妄念。
“现在只希望文德能够稍微安静一点了,不然我这连个送葬的人都没了。”
微微叹息一声,灵佑禅师再度闭上了双眼。
只不过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在进入古井不波的入定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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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几乎同一时间,仍旧在瀑布下打拳强化体魄的裴文德忽然打了个喷嚏,吓得他脚下一滑差点没直接跌落水潭之中。
“这是谁在念叨我?”
强顶着瀑布的冲击稳住身体,裴文德颇为疑惑的望了一眼同庆寺的方向。
在这个世界上,会念叨裴文德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目前待在同庆寺的灵佑禅师毫无疑问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但是裴文德自问自己这段时间还算老实,没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呀?
“还是说,我感冒了?”
有些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好几年没感冒生病的裴文德不由得嘀咕了起来。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速效药,一个不留神,感冒发烧之类小病就有可能变成危及到生命大病。
事实上,裴文德这些年已经看到过太多类似的例子。
绝大多数在二十一世纪不值一提,只是发烧、闹肚子的小毛病,在这个时代都是会要人命的。
“看来今天是不能再锻炼下去了。”
果断结束了今天的拳法体魄锻炼,裴文德又不是那种小说漫画里的中二小强角色。
劳逸结合、事半功倍的道理,是个正常人都明白。
既然自己的身体已经出现了感冒的症状,裴文德索性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结束了这长达三个月的“闭关式入定”的修行。
正好裴文德很长一段时间没下山了,顺便去山下看看也好。
【说起这个,寺庙这段时间的香火未免有些太好了吧?】
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裴文德一边朝着岸边游去,一边思索着这段时间同庆寺的种种变化。
修建美人涧、翻新寺庙之类的也就罢了。
那还能用“有香客贵人看上了慧寂”之类的理由解释一下。
反正唐朝的风俗一贯如此,真要有哪个贵人看上了慧寂这个“小白脸”,裴文德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就连斋菜素食也每天固定的往山上送,这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再联想到那张写上了自己名字的地契文书,裴文德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裴慧那娇蛮的背影。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那个便宜姐姐未免也太有钱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