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女孩怎么撒娇,青年也只是做出等她睡着再离开的让步。
“霍老师,我躲着的时候听那个女孩子说,你杀了她的同伴?”夏朝颜枕在男人的手臂上,闭着眼睛,没话找话,“你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
“战场上,哪来的闲情逸致去怜香惜玉。”霍清珣不甚在意地说道,“不管是怎么样的敌人,最忌讳的就是掉以轻心。”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了戚文辉?他们不是合作伙伴吗?就因为戚文辉没有抓到我?”
“对于欧阳杏来说,文辉叔叔本来只是个棋子,棋子的作用耗尽后,便成了弃子。她们本来还想依靠他的力量去牢里捞同伴,文辉叔叔不同意,最后……”
“她们有同伴在局子里?”
“你还记得上次今夕何夕裴琸遇袭的事吗?”
“嗯。据说也是花期的杀手?”夏朝颜恍然大悟,“那个杀手是欧阳杏她们派出去的?”
“她们口中那个叫莉莉的女人,袭击完裴琸后,跑到皇城想偷袭我,没成功被我抓了。”霍清珣道,“我交给了裴琸,裴琸直接丢给了警察——裴家丢进去的人,身上还背着那么多条人命,哪是那么容易捞出来的?”
“莉莉……”此刻悠闲下来,夏朝颜陡然觉得这名字无比耳熟,好像在此之前从哪里听到过,“她和你有仇吗?为什么专门跑去找你?”
“她说我害死了她哥哥,可是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他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教训过的不识好歹的泼皮无赖两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哪会专门去查他们的身份背景。
“霍清珣,你这样是不对的。”夏朝颜点着他的鼻尖,一本正经地说道,“仇人和恩人,都要记在心上,不然就会出现莉莉这样的事。莉莉……啊,我想起来了!”
夏朝颜火速从床上爬起来,爬到床头的柜子里翻翻捡捡,霍清珣无奈跟着她起身,“怎么了?”
“我的手机呢?”
“在你羽绒服的兜里。”
“哦哦。”翻出手机,“我想起莉莉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了,不过国外的名字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说不定不是一个人。”
说着话,电话被接起。
“朝颜?”柳絮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丝疲惫,“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啦?”
“姐,你们物华的那位天才设计师这段时间有来上班吗?”她记得上回柳絮说起过,夏悦娆手上的情侣戒指就是一个叫莉莉的设计师设计的。
“啊,那孩子……”柳絮语气也很疑惑,“那孩子已经离职好多天了,听部长说,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柳絮的回答让夏朝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花期的杀手,真的是物华那位天赋极高的设计师……呵呵,哪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恐怕是自己出了什么事,物华的负责人不想影响到员工的心情,这才撒谎说家里出事离职了吧?
挂了电话,夏朝颜滚回到青年怀里,感叹:“你说,好好的设计师,为什么非要去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呢?”
“花期里的那些人,都是这样的。”霍清珣道,“花期每隔一段时间会去孤儿院收养一些孤儿,挑选优秀的人才送到基地里培训——不管是设计师还是别的什么工作,哪怕是科学家,都由花期培养出来。所以,那些人就算成长的再优秀,实力再强劲,也无法摆脱花期的控制。”
“听起来真可怜。”
“可怜?”霍清珣笑了笑,“因人而异吧,孤儿院的小孩,如果花期不收留她们,她们的结局说不定会更加凄惨……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也对。”夏朝颜想,那些女孩儿除了任务,平日里活得比很多人精彩,真要让她们重新选择,说不定她们还是会选择花期。
“说起来,你偷偷藏了欧阳杏的手机,就是为了接秋思的电话吓唬她?”
“当然不是。”夏朝颜神秘地说道,“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华夏,还有谁和欧阳杏有牵扯,说不定里面就有我认识的人,以后也好避而远之嘛。”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信吗?
……
夏家,昨晚折腾了一整晚,第二天秋禾早早起了床——夏家七点半准时吃早饭,这是她第一次留宿夏家,总不能一个人睡到日上三竿。
离早饭还有近一个小时,本来想去厨房给赵婶帮忙,路过客厅看到夏云泽和夏老爷子,脚步下意识慢了几拍。
“哟,秋禾丫头这么早就起了?”夏老爷子也看到她。老人家冲她招招手,和蔼地笑道,“来来,早饭还要等一会儿,来陪老爷子我下下棋。”
老人家招呼了,本来还想避开夏云泽的秋禾老老实实过去打招呼:“夏爷爷早。”
“嗯嗯,还是女孩儿好,还知道跟爷爷问好。”夏老爷子说着,横了夏云泽一眼,嘟囔,“不像男孩儿,越长越不懂事。”
秋禾:“……”
“你怎么没多睡儿?”没有理会自己爷爷的抱怨,夏云泽黑子落定,抬眼看她,拧眉道,“眼睛怎么了?”
眼睛?秋禾抬手摸了摸眼睛,尴尬:“啊,可能被水泡久了,有点肿。”
“我看是没睡好吧。”夏云泽拆穿她,“既然起来了,就等吃了早饭再回去休息。”
“我……我待会儿还要去学校。”她现在研究生在读,昨天和导师约好了谈论文的事。
“去学校?”视线从她脸上重新挪回到棋盘上,夏云泽淡淡道,“你这几天最好待在夏家哪也别去。”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夏老爷子听不下去了。老人家狠狠瞪了夏云泽一眼,骂道,“有你这么和未来嫂子说话的吗?!”
未来嫂子……秋禾眼角一跳,落在桌子下面的手指用力掐紧了裙摆。她垂着头,一言不发。
夏云泽再落一子,丝毫没被老爷子吓到:“什么未来嫂子?表哥女儿都会喊爸爸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这话乍一听像极了嘲讽,然而秋禾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看夏云泽:他就这么把沈澈的事说出来,不怕吓到夏老爷子,引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吗?而且,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沈澈的事,是担心夏老爷子对她有什么误会吗?还是……女生没有勇气继续深思。
“你说什么?”如秋禾所料——惊得丢了棋子都不自知,夏老爷子手上保持着捏棋子的动作,嘴角不停抽搐着,“你说沈澈有女儿了?”
“爷爷,表哥有女儿,该高兴的也是舅舅他们,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沈澈有女儿了,孩子她妈是谁?”夏老爷子满脸八卦。
“你见过的,朝颜的那位长姐。”
“哦,你说那个设计师?”夏老爷子回忆着女子相貌的同时,紧紧皱起眉头,“那个设计师叫柳絮……”
“爷爷,柳絮和沈澈是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分手已经五年多了。前段时间柳絮回来给朝颜过生日,两人这才重逢。”猜到爷爷在怀疑什么,夏云泽直接点破,“柳絮和沈澈的事,跟朝颜没有任何关系。”
朝颜养父母家的姐姐恰恰是沈澈的爱人,还是带着他女儿的初恋,这事儿也太过于巧合,怪不得旁人多想。
“哦,你们都知道沈澈和柳絮这事儿?”夏老爷子也不是一根筋的人,既然夏云泽这么说了,那说明柳絮还是可以信任的。
秋禾点点头。
“嘿,沈家小子也太过分了!”夏老爷子一拍大腿,吹着花白的胡子,说道,“女儿都有了,还要霸占着别家的小姑娘!”
说完,老爷子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一圈,停在夏云泽身上。
“你说,你是不是也看上秋禾丫头了?”不然你这么殷勤地把人家接回家干什么?对你两个妹妹都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没想到老爷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夏云泽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秋禾也同样呆住:夏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他觉得夏云泽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吗?
“爷爷,你也说了,秋禾是表哥的未婚妻。”夏云泽沉默了片刻,收起棋子,“爷爷,有些玩笑,现在开不合适。”
夏老爷子把棋子丢到棋盘上,看他认真地分拣白子黑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现在开不合适?那就是说以后可以开咯?啧,臭小子,和他玩文字游戏呢。
秋禾没有夏老爷子想得那么多,听到夏云泽的回答后,她咬紧嘴唇,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把即将漫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女生抚裙站起身,礼貌地向夏老爷子道:“夏爷爷,我想说学校还有这事,就不陪您吃早饭了。还有昨晚的事,真的太谢谢您了。”
“哎?什么事这么着急?”夏老爷子瞥了眼沉下脸的夏云泽,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道,“既然这么忙,我就不留你了,学业要紧。下次有空闲,记得来陪老爷子我下棋啊。”
“嗯。”秋禾说完就想走,谁知刚一转身,被人扣住了手腕。
“我不是说过,最近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许去。”夏云泽黑着一张脸,冷声道,“学校里什么人混不进去,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我会联系我父亲,他能安排人保护我。”这人既然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她?“我已经麻烦你这么多,不能继续耽误你工作,不用担心,我……”
“秋覃会安排人保护你?”夏云泽冷笑着,极尽嘲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花期的杀手就是秋家的人请的。秋思要做什么,没有秋覃的同意可能吗?你……”
眼看着秋禾咬着唇强忍着不落泪,夏老爷子彻底服了自己这个长孙,平日里看起来挺聪明一小伙子,怎么遇到感情上的事就迟钝成这样?
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夏云泽额头上,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个笨蛋,就会嘴上教训人,秋家的人信不得,你倒是安排信得过的人保护她呀!”
说完,他不顾长孙无奈的表情,提议,“秋禾丫头,别人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在这里吃了早饭,我让云泽送你去学校吧?”
“啊?不……”
“云泽先前跟我说了,沈澈那混小子这几天不在槿城,别的地方到底比不上我们夏家安全,你这几天就住这里,有什么事让云泽陪你一起。”老爷子碎碎念完,当即作出决定,“嗯,就按老头子我说的这么来。哦,云泽,你们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秋禾丫头去挑几件合适的衣服,别到时候让沈澈那臭小子看了笑话。”
夏云泽:“……”爷爷,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秋禾:“……”啊,夏老爷子这是在无意识地撮合他们吗……不不,还是不要自以为是了。
……
陕中这几日的雪格外大,纷扬着,天与地之间没了明确的分界线,回归到了最初的混沌一片。
安心握着刚刚从探子那里收到的资料,快步穿过走廊,停在木质的房门前。
女人伸手在门上扣了三声,恭敬地说道:“裴少,西南那边有消息传来。”
“进来。”
房间里,裴琸窝在壁炉边的软榻上,捧着一本海的女儿,停在最后一页。他的身边,阿芜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安心关上门,走到裴琸边上,把手里的档案袋递了过去,低声道:“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拍到了这张照片。”
裴琸心不在焉地打开档案袋——他等了这么多年,黎疆那边传回来的都是些没用的消息,这次,那些拿了钱办不好事的探子们又想怎么忽悠他?
档案袋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黑发,身形高大,着一身造型奇特的白衣。照片显然是偷拍的,青年的眉眼看不十分清楚。
然而看到照片的瞬间,裴琸整张脸瞬间变得死气沉沉。捏着照片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因为用力,可以听到骨节摩擦的轻响。他咬着后槽牙,太阳穴的青筋不停跳动着——这一刻,一贯优雅邪肆的男人看起来像头被人拔了毛的狮子,暴怒地亮出了尖锐的獠牙。
“裴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安心不安地唤了声,“您没事吧?”
“……”把照片收到掌心揉成一团扔进火里,裴琸沉着脸,冷声道,“安排一架飞机,我要去黎疆。”
“现、现在吗?”
“对,现在。”男人咬紧后槽牙冷笑一声,“我要亲手,把那个混蛋送下地狱。”
……
九凤山旅游结束,夏朝颜所在的专业开始放寒假。
女生和室友们告别以后,直接回了夏家。
霍清珣把小姑娘送到桃源居夏宅,等在路口直到小女生进了门,才调转车头离开。
刚出桃源居,霍司珩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珩,出什么事了?”
“喂喂,只有出了事才能给你打电话?”霍司珩表示严重不满。
“只有出了事,你才会给我打电话。”霍清珣反问,“难道不是吗?”
“额。”霍司珩无奈,“我这里的确出了点状况,那个,大哥……你说裴琸是不是疯了?”
“裴琸?”那位裴少可不比他们任何人都要疯?霍清珣笑道,“怎么,他又惹你了?”
“他把阿芜送到我这里来了。”霍司珩木然道,“那丫头在我房间里,裴琸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怎么叫都叫不醒,现在还是冬眠状态。”
“裴琸,把阿芜送给你了?”霍清珣敛了笑,诧异,“裴琸人呢?死了吗?”他把那丫头当宝贝一样捧着,不死怎么可能轻易送给别人。
“送人来的女人说,裴琸去了黎疆。”霍司珩已经接受了房间里多出来的人,“她说,裴少此去黎疆若是能回来,必然会好好感谢我,若是回不来,就让我找个可靠的人家把阿芜送出去。”
“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像遗言。
“那女人还说了,她家裴少说,在阿芜这件事上,他只能相信我——她给了我一张裴氏的金卡,作为阿芜的抚养费。”霍司珩转着手里的卡,头疼,“早知道让裴琸对我有这样的误解,当初在大街上,我就不该把阿芜捡回来。”
“现在后悔也晚了。”霍清珣道,“裴琸心腹不少,不可能找不到照顾阿芜的人——照顾一时和照顾一世毕竟还是有区别的。裴琸舍弃心腹,选择你,说明了什么?”
“他……”霍司珩道,“这次是真的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置之死地是真的,能不能生,恐怕连裴琸自己都不能肯定。不然,他也不会把阿芜送给你。”
霍司珩默然。
他们是敌人,是竞争对手,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正因为了解,所以裴琸才会选择他。不可否认,虽然发生了一些事让他对裴琸存在敌意,但他不会迁怒到阿芜身上,更不可能对那个懵懂不知事的少女置之不理……
“裴琸果然是个人精!”心里再怎么恼火,此刻也只剩下无可奈何,霍司珩只能在栏杆上狠狠踹了两脚,“等他回来,我就用阿芜去换他手上全部的股份,不给我就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