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这混蛋是哪里的、哇啊啊啊啊!这、这真是……是!非常抱歉!呜、是……是!”
脾气又臭又硬的石井警部整个人都褪色了,脸色灰白,拿着电话拼命鞠躬道歉,突出一个唯唯诺诺。
“真可怕,这就是刻薄明智的精神攻击吗?连石头都瞬间白了头。”金田一犀利吐槽。
隼牢牢护住双耳,瞳孔地震:“东京本部刑警是对地方警察存在血脉压制吗?明明他俩的职称都是警部来着……”
他想过夸张,没想过会这么夸张,眼前这货谁啊,呜呜咽咽,摇摇欲坠,柔柔弱弱到几欲乘风归去,完全换了个人吧?醒醒啊石井,地中海发型的小白花好辣眼睛!
“呃,或许因为明智大哥是职业组,警部只是他的起点,而这位大叔……咳,不是我夸哦,我家大哥可是警视厅的明日之星呢!”
和树骄傲挺胸,他并没有特别意外啦,毕竟大哥放假在家都会保持西装笔挺,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精英姿态,他姑且还是可以预料到对方的工作状态是何等精明强势。
明智健悟确实没有辜负弟弟在朋友面前的卖力吹捧,他是名优秀的刑警,眼里掺不得沙子,刚入职时最烦石井这样拖后腿的同事。可惜职业的特殊性慢慢磨平了他的棱角(点蜡),日本警察中能干活的本来就少,有些正直但不够聪明,有些聪明却把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此处重点批评长野县警的啄木鸟会——偏偏这个世界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绞尽脑汁杀人劫财的犯人。有能力、想往上爬的警察恨不能把自己的时间掰成八瓣用在破案上,哪有功夫劳神费力地羞辱一个地方刑警?他又不是抖S(自认)!
所以明智浅浅教训几句,让石井老实配合金田一破案就果断挂掉电话,去忙回东京接的第一个案子了。石井啪叽一声跪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也没人搭理他,不捣乱就是他对这起案件最大的贡献。古董商矢木泽亮见最后一个阻碍已然消失,连忙站出来追问:“那么金田一,怎么样?你说你知道凶手杀害赤峰的诡计,到底怎么回事?”
金田一瞬间进入状态:“凶手利用所有人都有的心理,想出了一个可怕的不在场诡计。杀害三人,意图嫁祸最上小姐的杀人犯‘白发鬼’不在外面,就在我们之中!”
寻宝团一片哗然。
“不会吧……”
“我、我们中间有杀人犯?”
“那个人究竟是谁!”
“你已经知道了吧?‘白发鬼’的身份!”
隼瞥了眼凶手,你在不敢置信什么?演技真好,怪不得能骗过大家。和树今早吃过感冒药,脑子嗡嗡的,慢半拍,现在才反应过来:对哦,以防有人走漏风声,除了需要提高警惕保护叶月小姐的五木大叔,金田一没有告诉大家凶手身份;他们尽管不至于被警方带偏认为凶手是过路强盗或叶月小姐,却一直以为凶手是那位在立山寻宝中遇难的龙崎三郎。
金田一双手插兜,轻轻颔首:“没错,我知道凶手的身份。不过在说出来之前,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先讲一讲。”
“什么?”
“这次事件的真正动机!”少年侦探缓缓在众人面前踱步,隼注意到凶手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参加这次天草财宝挖掘活动的成员和立山那时一样,凶手利用这一点,设计了一个巧妙的计策,试图让我们以为连续杀人的动机与之有关。”
矢木泽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吗?”
“那是凶手准备的剧目,包括我们在岛上从小孩那里听说的白发鬼传闻,全都是凶手安排好的!”
艾米丽惊呼:“连那个传闻都是安排的?”
“可、可是,金田一先生!”导游天堂四郎忍不住提醒,“寻宝活动开始之前,传闻就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在岛上的孩子中非常有名呀?”
金田一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四郎,那个‘很长一段时间’,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诶?抱歉,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这不是你的错,这种类型的恐怖传闻都是这样,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又好像不是这样,更不清楚是谁第一个传出来的……不过这个白发鬼的传闻不一样,我敢肯定它是这三个月内的产物!”
“怎么会!”
“这家旅馆的老板是民俗传说爱好者(虽然昨晚太激动结果一头睡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岛上的传说他全部记录过,他的说法已经跟其他民俗研究者确认过了,绝对没错!”金田一闭上眼睛,推测凶手的前置计划,“他事先好几次拜访天草,每次都跟小孩子们讲恐怖的白发鬼传说!天草群岛的主岛不大,谣言传播的速度很快,改编自立山寻宝的事故自此成功变成本地的古老传说!”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编辑和田守男挠挠头。
“为了避免警方将这个事件的嫌疑人过早锁定为立山事件的相关人员!凶手想通过白发鬼的登场让人联想到因事故死去的龙崎三郎,这个做法可以迷惑警方以及寻宝团成员的视线,以为有外人作案,隐藏真正的动机;但同时伴有巨大的风险,因为在杀光四个人之前,嫌疑人容易被锁定,行动受到限制。”
和树啧啧称奇:“原来是这样……好缜密的心思!”
“等、等等!”最上叶月紧紧抓住五木胳膊,“杀光,四个?”
大家都清楚,死者只有三人,中田、赤峰、赤门,那第四个会是……
“是你,最上小姐。”
金田一从来不会插手别人的感情,唯独昨晚在公交车上颠的时候,他通过电话,近乎是逼迫五木大叔立即与最上小姐公开复合,这样他俩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睡同一个房间,即便凶手狗急跳墙,也能保住最上小姐的命——别看大叔昨天嘴上别扭,今天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身心舒畅呢,这货早想复合了吧?啧。
“也就是说,凶手在杀光全部目标前,需要以强盗杀人这个可能性为掩护,让警方的搜查绕远路,害寻宝团成员始终无法对同伴产生怀疑。最后,我想,他会杀掉替罪羊,留下假的自白书信,让命案与白发鬼扯上关系,所有人接受最上小姐畏罪自杀的消息,事件就此落下帷幕。”
多么残忍的算计!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上叶月一阵眩晕,五木伸手扶住爱人,和树连忙送上一颗橘子糖,让她平复心情。她是该平复心情,至少不能就这样气晕过去!女人深呼吸,接过糖果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唤回几分理智,充血的眼睛一一扫过曾经以为志同道合的“伙伴”,是谁?是谁害她无故遭到警方怀疑,是谁觊觎她的性命,是谁提前预定了她身败名裂的结局?要是奸计得逞,她蒙冤死去,妈妈该怎么办?爸爸离世,唯一的女儿是杀人犯,一个六十多岁的孤苦老人要怎样才能在“一人犯罪,整个家族遭殃”的日本社会活下去?还有信介,他们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他要怎么面对之后的生活?凶手为什么这么对她?啊?凭什么!
石井警部在高中生条理清晰的推理中缓过神,他明白自己似乎没这家伙聪明,他终于承认了这点:“凶手费这么大劲也要隐瞒的真正动机究竟是什么?总不能是想要独占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天草财宝吧?”
“财宝吗?”金田一怅然叹息,“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众人震惊到无法言语。
“不是天草财宝,凶手在意的是更早之前就被挖掘出来的宝藏,正确的说,是用那些财宝当本钱积累来的庞大财产……”
“难道是!”四郎缓缓瞪大双眼,“寻宝王藏元清正挖到的由井正雪的军资?”
他的父亲曾经着迷于寻宝王的传奇故事,四处奔走,直到最近才勉强安定下来。四郎小时候被迫吃过不少苦,当然对“仇人”的经历印象深刻。
金田一心情复杂:“不错!我听四郎的父亲说,藏元一族以寻宝为业,清正挖出的由井正雪的军资,佐佐成政的立山财宝,以及天草财宝,这三者是他们代代追求的三大财宝,然后清正的幼子醍醐从家族斗争中活下来,继承财宝,以此为基础创建了藏元财阀,是这样吧?”
“那么,凶手的目的在于藏元财阀的庞大财产吗?”古董商矢木泽听得云里雾里,“我是听说藏元醍醐因为重病缠身奄奄一息没错,那三名死者与最上小姐跟醍醐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
有关系的。
叶月踉跄后退,她昨天在信介的恳求下从妈妈那里问出身世,她是醍醐先生的女儿——原谅她没办法对陌生人喊出那声“父亲”——难道中田他们、他们也是、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她觉得整件事荒谬到近乎可笑,因为素未蒙面的生父,因为自己从来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的生父,因为只在电视中看到过的藏元财团,她,还有大家,都必须舍弃平安稳定的生活,死在凶手的十字镐下吗?
金田一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他昨晚离开前专门上山从天堂先生那里借来那份族谱,侦探先生展开卷轴,揭开清正先生藏在其中的秘密,又援引阿笠博士与五木大叔提供的最上小姐养母的证词,证明凶手的四个目标全是藏元醍醐的亲生子女。
矢木泽扼腕痛惜:“五年前我因为古董交易跟中田绢代小姐相识,交往过一段时间,她说过很多次挖掘天草财宝与佐佐成政的立山财宝是她从小的梦想,当时我还奇怪,怎么有人小时候就成天想着要挖这两个宝藏……”
和田编辑无法理解:“为什么醍醐先生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
“醍醐是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啊!”
金田一简单介绍完藏元清正过世后的人伦惨剧,美雪略显迟疑:“寄养孩子为什么能防止争夺遗产呢?”她昨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侦探眨眨眼:“我问你啊,美雪。现在你突然得到十亿遗产,会想要更多吗?”
女孩瞬间醒悟:“啊,原来如此!一般来说会觉得很幸运,不会想要更多呢!”
“对吧?人要是原本就有钱,就会想要更多……”金田一慢吞吞地说,他希望凶手听完下面的话可以自首,“还有啊,昨天阿笠博士告诉我,醍醐其实有五个孩子。”
“五个?中田、赤峰、赤门,还有最上……那、那么,难道是第五个孩子为了独占遗产杀人?”
“不,第五个孩子已经死了。”和树知道,侦探还在等,“那人留下一个小孩,而小孩的名字里同样含有证明家族身份的‘月’字。”
令知情人失望的是,跳出来的是高一女生美浦艾米丽,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等、等一下!我是寻宝团里最小的成员没错,但是父母都健在哦?再说了,我的名字里没有‘月’!”
隼轻轻叹息,凶手心存侥幸,偏偏就是这侥幸注定毁掉他最后的退路。
“……不必着急。”
金田一闭了闭眼睛,纵使失望,他却从来没想过无限制地等下去。为什么没有直接爆出藏元财团破产,帮绝对会因此站出来的凶手伪装出“认罪态度良好”的假象?阿笠博士的信息相当齐全,凶手作案的原因他了然于胸,同情吗?肯定是同情的,然而可以因为同情,强行忽视掉无辜惨死的三名受害者还有侥幸逃过一劫的最上小姐他们遭受的苦难吗?不可以,没人有资格可以,尤其犯人到现在还没有忏悔的意思。
“不必着急!要弄清凶手的身份,我有一个简单的方法。”
叶月急不可耐:“其他方法?”
“嗯,其实我昨天给凶手下了个小小的圈套。”少年侦探再无顾忌,目光锋利如刀,抬手露出左腕上的手表,“利用了时钟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