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的声音，让茫然的柳风月回了点神，从虚掩的门缝，看到沈安在外面翻箱倒柜的找什么。
起身，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没有让沈安回过头，依旧埋头在抽屉里翻找她能用到的工具。
在她手中握着的那把水果刀，巴掌长的刀身，闪着的寒光让柳风月皱了皱眉头。
几乎把这翻了个遍后，沈安也不得不承认，房间的很多细节，的确与她曾经的客厅一模一样。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有些东西的位置，早就已经不同了。
“找什么？”
在她一米远处停下脚步，身后，柳风月开口询问。
毫无收获的沈安站起身来，没有回答，反握的水果刀在手里调转方向，刃尖对准了他。
“开门。”
柳风月抿唇不语，平常闪着精光的眸子，此刻因为疲倦而有些黯淡。
他没戴眼镜，视线扫过沈安全身，在刀刃上流连片刻后，又看向她的脸。
冰冷，带着明晃晃的决绝，让人心寒。
柳风月不想轻举妄动，现在他的机体很累，在过载的边缘徘徊。
而且，沈安是什么性格他清楚，容易冲动，下手会没轻没重，他并不想冒这个险。
于是，原本带着倦意的脸，强行挤出一个温柔的笑，上扬的的弧度，莫名让沈安有点眼熟。
“这是想干什么？”
“开门，放我走。”
望着他，沈安又重复了一遍，她原本是想自己找工具拆门，现在既然柳风月出来了，她也可以威胁他。
“别闹了沈安。”
“开门！”
“……”
柳风月再次沉默，那双眼睛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沈安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她知道他在算。
“算什么，主板快要过载了不是吗？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被拆，就放我走。”
那张完美精致的脸没忍住，轻笑一声。
又在自作聪明，如果她真的有十足把握，怎么还会跟他多费口舌呢？他们现在胜率，不过一半一半而已。
想到自己还在学习着纪云舟的性格，柳风月又收敛了一点，眸光转动，眼底瞬间多了几分哀伤。
这一变脸，沈安就意识到她到底是哪里觉得奇怪了。
怪不得会把那个背影认成纪云舟……
怪不得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很熟悉，怪不得，她总觉得奇怪。
自从她醒来，柳风月的一举一动，包括性格和语气，都在模仿纪云舟。
模仿几天前，去他别墅，跟他对峙，苦苦哀求他放过自己，纪云舟那份爱意和卑微。
本就紧咬的牙关左右磨擦，咯吱作响。
哦？被看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柳风月也没有放弃伪装，依旧那么看着她，能把那种落寞和爱意演的这么好，多少，他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后悔是真的。
想模仿纪云舟，也是因为沈安喜欢他。
最开始，在沈安奄奄一息，因为在手术台上放弃求生念头，心跳一点点衰弱的时候，柳风月是真慌极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快过了一遍，最终，只剩下了沈安的好。
所以在他用尽方法，将她抢救过来时，在见到沈安脱离危险的时候，柳风月真的考虑过，他是不是错了。
他是想试着通过模仿学习，一点点成为沈安喜欢的那种人，所以他把她带到了这里。
他是想跟她重新开始的。
什么时候这份心情开始变质了呢？
大概，是沈安苏醒在按照他们之前一起生活的卧室，却一点也没有回忆起他们的过往。
是她一遍又一遍提及纪云舟，是她望着他满目冰冷，是她说出那句：［谁要跟你重新开始。］的时候吧。
她还是忘不了纪云舟，他永远也取代不了纪云舟在沈安的地位。
替代品怎么比得上正品呢。
或许，他以为的沈安对他的爱，原本就是假的，原本就不纯粹。
所以哪怕他再喜欢沈安。
她那不纯粹的爱，连带那颗心都是脏的，柳风月不稀罕，也有耐心陪她继续演戏，他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可惜，沈安倒是没被骗。
只是心底，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一定要走吗？”
那副隐忍又悲伤的神色，让沈安皱了皱眉，一旦有了那种相像的念头，一旦开始不自觉对比。
纪云舟的影子，就不受控的在她眼前浮现，那副神情又渐渐跟柳风月重合。
沈安第一次觉得AI这么可怕。
不是那种畏惧其力量的恐惧，而是类似于年少的她，第一次在纪云舟老师那里接触人工智能。
见到那个粗制滥造的模型，一下子坠入恐怖谷理论底端的生理不适。
让人一下子遍体生寒。
柳风月的学习力和模仿力，都太可怕了，把纪云舟的神情模仿的如此像……
手心很快覆上一层汗，手指紧紧抓住水果刀，为了极力掩饰自己的异样，沈安冷声又吼了一句：
“让开。”
尾音不受控制的颤，而面前，那张在她眼前开始跟纪云舟形象不断互相模糊的脸，神情依旧平淡而悲伤：
“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未落，那冰冷的刀尖毫不犹豫的扎向柳风月的胸口，反应过来的柳风月伸出手一把握住，刀尖停在了他胸口前，闪着寒光。
他的目光落向刀尖，又沿着刀身和她的手看向沈安的眼睛。
她的目光却没有停在他的手上，反而落到了左侧。
明明没有刺向那里，心脏处，柳风月的左手，还是下意识捂了上去，动作甚至比他右手握刀更快。
注视下，柳风月的手心虚的从心脏前移了开来，在对上沈安那炙热目光之时，原本的眼眸瞬间冷了下去。
所有的伪装都没意义了。
“看来，我要赢了。”
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不是所有的数据都能恢复的，柳风月的中枢，是他的‘心脏’啊。
“呵呵～”
挑衅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属于纪云舟的痕迹彻底不复存在。
手掌紧握刀刃没有松开，锋利的刀锋划破了他的手心外，露出了里面的线路，和泄露的机液。
由于模仿人类，渗出来的，是如同血液的诡异的红，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有些瘆人。
在沈安眼前，柳风月挪动着刀尖一点点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不是想走吗？动手吧。”
没有任何犹豫，沈安猛然发力，刀刃刺穿了柳风月的心口。
甚至，没入之后，她还用了全身的力气，那力道恨不得直接刺穿他。
刃尖没入机械心脏外壁时，柳风月感受到了彻底的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