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户部的账本非常多。这也是邝士仁抱有侥幸心理的原因。
他以为高翔等人就是简单翻翻账本,例行公事看一下而已。
哪成想高翔组织侍卫将今年以来的账本逐本进行查看,这架势是要严查呀。
高翔本人精通经济、懂会计,他在日常也捎带着教身边这些侍卫这方面的知识。他认为,侍卫决不能满足于本职工作,应该多学习一些其他方面的知识和技能。
随着一个月、一个月的账本查看,问题逐步浮现出来。
高翔并没有向邝士仁提出疑问,但这让邝士仁心里十分不安。如果高翔问自己,自己还能解释一下,或许还能说得过去。
可是高翔并没有问自己,凭多年的官场经验,邝士仁觉得后果很严重。
临近两个月,特别是高翔到江南抗击倭寇之后,南京户部的支出就大幅增加。
截止到目前,账面上确实如邝士仁所说,仅够维持各部日常开销。
高翔转身不阴不阳地问道:“邝尚书。最近这段时间,南京户部的支出大幅增加,是什么原因?”
邝士仁擦了擦头上的汗,颤颤巍巍地说道:“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层出不穷,支出自然多了一些。这些都是在正常承受范围之内。”
高翔听了,说道:“其他支出都很正常,为什么造船费用就不能及时支付呢?”
邝士仁争辩道:“祥云伯。我也是按照规定进行的拨款,正好到支付造船费用时,账上的钱就不够了。这只是一个巧合。”
高翔看邝士仁仍然在狡辩,就拿着账本,怒喝道:“造船费用早就通知到南京户部了,你们去迟迟不拨付。咱们南直隶分到的是一万五千贯。而前两日,刚刚支付了一笔两万贯的剿匪经费。你怎么解释?”
邝士仁见高翔发怒了,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支付剿匪经费两万贯。
他解释道:“祥云伯。这笔钱是崔公公命我划拨的。我清楚的记得,崔公公前来户部让我们支付这笔款项。据他所说,常州府、广德州等地土匪泛滥。眼下江南倭寇之乱愈演愈烈,如果再让匪患发展起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他命我划拨这笔款项,好让下边能够及时剿匪。”
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但是细细一想,还是有漏洞的。
高翔这段时间对江南各地的情况还是非常清楚的。各地确实有土匪,他们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抢劫过往的商人、百姓。根本没有壮大到对抗官府的地步。崔泽早不剿匪,晚不剿匪,偏偏自己造战船时,剿匪。再结合他此前的所作所为,破坏高翔抗倭大计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高翔冷笑道:“邝尚书,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将这笔钱如数划拨给清江造船厂。按时划拨,我既往不咎。如果超时,后果你自己想吧。”
说完,高翔就离开了南京户部。
刚出来,就见一名太监拦住了高翔,说是奉崔公公之命,让高翔前去他那里接圣旨。确切地说,是皇上的圣旨到了。
高翔不敢怠慢,就紧随这名太监前往崔泽处。
传旨太监正和崔泽两个人喝着茶水,聊着天。看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就知道两个人非常熟了。不得不说,这个崔泽与人交往还是有一套的。
按理说,太监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丝毫不逊于朝廷官员之间。但是崔泽却能将关系处理的非常好。
一来,崔泽远离皇宫,没有与宫内太监争斗的机会。二来,崔泽眼光长远,根本不计较一时的得失,及时暂时吃亏,他也是默不作声,丝毫不以为意。这与视财如命的太监有本质区别。每年,他还将江南特产送给宫内各大太监总管、妃嫔等。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远在台州的张维贤也赶了回来。南京六部及其他部分人员也都悉数到场。
高翔既然来了,传旨太监就按照程序开始宣读圣旨。首先,表扬了张维贤和高翔这段时间的抗倭功劳。同时也对江南官员进行了勉励。
接下来,话锋一转,提起了高翔责罚南京兵部尚书高士奇这件事,训斥高翔飞横跋扈,目中无人。要不是平倭战事吃紧,临时换将不吉利。否则定对其进行惩罚。最后,对高翔罚俸一年,并警告道,如若再犯,直接免职。
能有如此大手笔的,定然是崔泽无疑。
高翔谢恩之后,传旨太监就将圣旨交给了高翔。并提着公鸭嗓说道:“祥云伯。今后切不可再跋扈了。否则不仅皇上饶不了你,就是大家也饶不了你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看着面前这个阴人,再看看崔泽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高翔的怒火中烧,就要发飙,但是,理智告诉他,此时只能是隐忍,否则后果将非常严重。
想到这里,他双手接过圣旨,正色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完圣旨后,崔泽说道:“祥云伯。江南的形势非常复杂,今后切不可莽撞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商量。凭我在江南待了这些年,无论是经验,还是人脉都还是有的。”
高翔眯着眼,笑着说道:“那就有劳崔公公了。”
崔泽意气风发地说道:“没问题。祥云伯,凭你我的才能,联起手来,那定然是战无不胜呀。”
当着大家的面,崔泽的这番话,那就是赤裸裸地拉拢呀。
英国公见此情景,上前说道:“无论是崔公公,还是祥云伯,那都是我大明的能人呀。有二位在江南坐镇,平倭之事指日可待。到那时,我也好回京城享福了。”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经过英国公张维贤这么一调侃,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祥和。避免了高翔与崔泽之间的尴尬局面。
以张维贤的判断,高翔断不会与崔泽同流合污的。如果他当面顶撞崔泽的话,后果将非常严重。
从这份圣旨中就不难看出,正是这个崔泽上书告高翔的状,才引得上面对高翔的惩罚。
要知道,高翔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万历皇帝非常欣赏他。可以说是万历皇帝身边的红人,更是万历皇帝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让其当太子朱常洛的老师。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崔泽依旧能上告高翔,并且能够取得成功。这说明崔泽在宫内的人脉绝对是无人能及的。
此时,如果高翔与崔泽再发生冲突,那么高翔会很惨的。因此,面对崔泽的咄咄逼人,张维贤挺身而出,为高翔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