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仪有些懵懂的看着这一幕。
她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大人们的交锋总是这样迂回，凡事都不摆到台面上来讲。
要是小脑袋转的不够明白，兴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她确切的感受到一点：自打她进了这间包间开始，宋晋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她。
宋晋远自座位上起身，自上而下的看着聂导与众人：“我就不打扰你们聚会了，希望你们今天能够玩得尽兴。”
他转过头，看向张秘书：“一会记得把账结一下。”
张秘书点了点头。
“这……”
聂导受宠若惊，原本是《一路有你》的聚餐宴，瞬间演变成了鸿门宴。
大佬施舍，他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他也不纠结，立刻起身弯腰答谢：“谢谢宋董！”
宋晋远没再看他，右手轻拍了下还在发呆的宋嘉仪：“走了，宝贝女儿。”
“啊？”
宋嘉仪一脸茫然：“不在这里吃吗？”
她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咽了咽口水，手里还抓着餐勺不放。
宋晋远哑然失笑。
他这个女儿，馋虫上来，似乎有点不管不顾。
他低下头，一脸宠溺的说道：“不是说好跟爸爸一起吃晚饭吗？”
“额……”
宋嘉仪犹豫了一下，眼睛不住瞟向聂导的方向：“爸爸，那聂导他们……”
宋晋远忍不住笑了。
他要是坐在这里，他们还能吃得下饭吗？
这笑声令聂导头皮发麻。
他额头汗如雨下，脸上艰难的挤出笑容：“我们没关系的，宋小姐，您跟宋董一起就餐就好！”
大约是感受到聂导身上的压力，宋嘉仪终于有所领悟：“……好的。”
她迟疑着站起来，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点头打了声招呼：“聂导和在座的各位，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失陪了。”
随后拿起包，在众人疯狂的推脱声中，跟着宋晋远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包厢门被关上的瞬间，房间内鸦雀无声，寂静的连针掉落地面都能听得清楚。
聂导长长吁出一口气，重重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把汗。
聂导的男助理见状，忍不住凑上前道：“聂导，这位宋董是什么来历，您这么忌惮他？”
聂导半瘫在椅子上，用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神看着助理：“咱们电视台的广告投放费用有一半都是来自于新韵，你说呢？就连高层见了他都得装孙子，何况我一个小小的节目导演？”
男助理咂了咂舌，又道：“可是……刚刚那张秘书的意思，分明是要塞一个新人进咱们节目，可咱们节目组素来都是有名气的明星争破头的进，哪有让新人进组的道理？再说早就官宣过的几名嘉宾，现在哪有空缺啊？”
“你懂什么？”
聂导白了他一眼，对男助理的蠢笨感到十分痛心：“他这哪里是要塞人进来？分明就是杀鸡儆猴！他一定是知道今天宋嘉仪在拍摄现场受了排挤，特地来警告我的！”
“啊？”
男助理一时没能转过弯，一脸怔忡的看着聂导。
聂导捏着杯子，恨恨说道：“刘明茉这个蠢货，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为了讨好一个顾筠然，就什么脸都不要了，连新韵的大小姐也敢随便惹，还要连累我被拖下水。”
说着抬头看向男助理：“打电话通知她的经纪人，告诉她后面都不用来了！”
男助理一脸愕然：“啊？导演，可是……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那违约金怎么办？”
“我说你是有多蠢？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聂导将杯子放回桌上，右手恨铁不成钢的戳着男助理的头。
“你这么蠢当初究竟是怎么应聘上我的助理的？张秘书临走时说的话你是弄不明白是不是？他新韵缺宣传新人的地方吗？犯得着上赶着硬塞进我的节目吗？多少节目组求他们上都求不来！但凡涉及到新韵传媒的艺人，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空手来？哪回不是带资进？”
“我告诉你，他那番话的意思就是让刘明茉滚蛋！”
说完这些话，聂导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脸疲倦的蜷缩在椅中，半耷拉着脑袋，一副懒得说话的神情。
“啊？啊，知道了导演，我这就去办！”
男助理唯唯诺诺的点头，开始掏出手机拨电话。
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会被聂导的眼神杀死。
宋嘉仪前脚刚踏出包厢门，就明白了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原因：顾筠然不在里面。
因为他此刻，正站在离包厢门不远处的走廊里同苏冉说话。
他收工后回去重新换了套行头，白色的羊绒大衣里头配了浅灰色毛衣，下面搭配了一条黑裤子，裤子上熨烫的痕迹清晰可见，脚上踩了一双清爽的白色运动鞋。
一看见顾筠然，宋嘉仪就觉得赏心悦目。
明明是最简单的色彩搭配，他却楞是能穿出另外一种风采来。
她觉得，顾筠然这人要是放在古代，应该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倾国倾城的存在。
这样形容一个男人显然不太好。
但她脑内确实找不出其他的词汇去形容顾筠然。
被腹诽的妖孽此刻表情有些凝重，大约右脑勺被盯的有了感知，他的视线猛的向这边转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打量他的宋嘉仪。
宋嘉仪犹如小时候逃课被老师现场抓包的小学生，立刻哪哪都不舒服，哪哪都不自在起来。
她站在原地一阵手足无措，一会又要转头，一会又要低头看手机什么的，手和脚简直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她这番搔首弄姿落在顾筠然眼里却是另一种理解。
他直勾勾的盯着宋嘉仪看一会，随即面无表情的转开了视线。
即便没有正对着他的视线，宋嘉仪依然能够感觉到，顾筠然盯着自己的目光里，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是愤怒，又好像是厌恶。
也可能是恶心。
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连一旁的宋晋远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转过头，无声的打量着她。
苏冉察觉顾筠然的异常，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眼睛里的厌恶从何而来。
她转头同顾筠然说了两句，抬脚向宋嘉仪走来：“宋叔叔，嘉仪，你们来了。”
宋晋远微笑着点头，视线落到不远处的顾筠然身上，凉凉的，似乎带了那么一点凌冽。
“包间在这边，请跟我来。”
苏冉在前面带路。
“好。”
宋嘉仪挽着宋晋远的胳膊，转身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顾筠然目不斜视，随手将手机揣进兜里，大踏步向包间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步子迈的很大，大衣的下摆随着他的步伐来回摇摆，时不时露出黑色裤脚下的脚踝。
尽管隔的那么远，宋嘉仪还是看到了他脚上的青筋。
他一定很冷。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