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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自己愣神了好久,才慢慢反应过来。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下撇的嘴角是风雨欲来,辛苦伪装多年的铁壁铜墙在这一刻终于破防。

她眼中碎影的晃了又晃,衬得她眼睛宛若晶石,幽深光亮,粼粼一片。

几度哽咽,她才断断续续的将这一段话说完:“我其实,已经接受了作为宋嘉仪醒来的命运。”

“但你于我而言,就像是前一段未尽人生的延续。”

“你是我不得不接受这一段命运的那一点偷欢,是我想要又不敢要的曾经。”

“我想留住你,是我作为薛佳的一点私心,又怕这念想只是我的贪心。”

“我既怕你爱的是我,又怕你爱的不是我。”

“我害怕你爱的是作为薛佳的我,并不是作为宋嘉仪的我,可我回过头来去想,又觉得作为薛佳的时候,在你生命中出现的那样短暂,那样无关紧要,我甚至不知道那时的我对你意味着什么。”

她低垂着眉眼,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无意识的划来划去,泪水一颗颗落在手背上。

她那样不安,那样恐惧,即便屋内温暖如斯,顾筠然依然感觉到她在轻轻颤抖。

“所以我又怕你爱的不是我……也许你爱的只是宋嘉仪……是这副壳子,又或者是带着这副壳子的我……总之并不是原来那个我……”

她说的乱七八糟,顾筠然却听懂了。

她在意自己的不纯粹,她害怕他的爱也跟着不纯粹。

“可我又很害怕,怕你和宋嘉仪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她,所以我才会在面对小赵质问的时候……”

宋嘉仪终于泣不成声。

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顾筠然轻轻拭去她的泪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所以她所有的后退,对自己的突然防御,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在报复她?

顾筠然握着宋嘉仪的双臂,逼她正视自己。

随后他盯着宋嘉仪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从来便只有你,宋嘉仪也好,薛佳也罢,从头到尾,我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之所以会接受宋嘉仪,是因为那个内在是原本的你,没有薛佳,就不会有宋嘉仪。”

“那……可是——”

宋嘉仪几度哽咽,几不成言:“你不介意吗?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受他喜欢的人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

顾筠然笑了,她原来担心的是这个。

他拨开她额头的碎发:“也许是该介意吧!”

随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可是,她也不想这样的啊!”

“总要体谅别人的话,那谁来体谅她呢?”

宋嘉仪怔怔望着他,那一瞬间,心中全部的委屈好像找到了去处,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今日她哭得实在太多,顾筠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然而她背负的那样多,一直憋在心里,是要憋坏的。

顾筠然将她拥入怀中道:“我知道你做了宋嘉仪之后,承受了很多委屈,有很多都不该是你承受的,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那些委屈当中,何尝没有自己的出力呢?

想到这一点,顾筠然就抑制不住的自责。

宋嘉仪闻言,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难过,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清脆嘹亮,像不谙世事的孩童,第一次真正不顾及旁人,随心所欲的释放自己的不甘。

在旁人眼里她是新韵集团的大小姐,是旁人望尘莫及的天之骄女,没人知道她身上背负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她以薛佳的性格脾气去演绎宋嘉仪的人生,受到的委屈可想而知。

顾筠然温柔的递来纸巾,他像哄小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缓慢说道:“要是没有这些变故,也许原本的我,确实会介意。”

“可当我失去你的时候,那种心如死灰,痛不欲生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你是我青春岁月里,等了数十年的一场梦,你不知道我在饶城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内心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却还要拼命压抑自己,不让别人看出我的异样。”

“可是……短短数月而已,我从认识你,到你答应和我交往,还不到一周的时间,你就在我眼前发生那样的事情,我真的没法接受。”

宋嘉仪愣了一下:确实,这些年她都顾着开启自己的新人生,没有想过失去她的时候,顾筠然是怎样度过的。

“所以那一天,当我意识到你的存在的时候。”

顾筠然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不会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多大的救赎。”

说到这里,顾筠然再次压下情绪,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所以,真的没关系!”

“只要那个人是你,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他抱着她,如获珍宝:“你在,就很好。”

因他知道,世间情侣多艰难,聚少离多本不易,修成正果更是难上加难。

再如他这般,痛失爱人还能有幸以另一种方式找回的,又有几人?

既然是老天眷顾,他自然要格外珍惜。

宋嘉仪哭得倦了,便伏在顾筠然的肩上小声抽泣,泪水将他的卫衣都浸湿了,顾筠然也不介意,不厌其烦的拍着她的背,小声哄她。

待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将她从怀里捞出来,盯着她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仔细查看。

“这下你可以对我放心了吧?”

他笑着调侃她。

宋嘉仪歪着脑袋,不去看他。

她哭得累了,没什么力气说话,便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天的事情太过伤神,她伏在他的胸口发呆。

从掉入冰窟到现在,她的生活像一出受伤连续剧,一天比一天精彩。

想起自己受伤的额头,宋嘉仪这会子才后知后觉起来,抬起头问道:“我破相了吗?这里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留疤?要是变丑了怎么办?”

顾筠然忍俊不禁,作为一个靠脸吃饭的女明星,到现在才想起来担心自己的脸。

他安慰她:“不会,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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