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
夏羽钧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这位老人对美食和哲学都如此了解。
雷建军呵呵地笑着：“原本我是想来个微服私访，探探你的虚实。没想到家贼难防啊。”
说着，他指了指凌薇，调侃道：“这丫头真是应了那句话，女大不中留。”
凌薇嘟嘟嘴，撒娇般地回应：“舅爷爷，您要是再和他聊哲学，菜可都凉了。”
雷建军抿着嘴笑了笑，宠溺地说：“小馋猫，我还不知道你？好好好，你们先吃饭。吃完我和小钧再聊。”
看着舅爷爷离开的背影，凌薇不禁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夏羽钧看着凌薇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好奇地问：“舅爷爷一向都很严厉吗？”
凌薇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边嚼边回答：“那倒不至于。就是吧……”
她犹豫了201秒后，嗫嚅着继续说：“我哥（林浩然）之前说我小时候拎着菜刀追着大鹅跑，但其实还有个后续。”
夏羽钧饶有兴趣地追问：“什么后续？”
凌薇脸颊微红，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笑着说：“后续啊……舅爷爷就在我面前单杀了那只鹅，然后给我做了全鹅宴呢！”说完，她不禁吐了吐舌头。
夏羽钧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满是笑意。他好奇地问道：“那时候你多大呀？”
凌薇红着脸低下头，声音如同蚊蝇般细小，轻声说道：“大概六七岁吧……”
夏羽钧闻言，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
他摇着头感慨道：“哈哈，真没想到舅爷爷还有这么强悍的一面呢。”一边说着，他一边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也跟着笑了起来。
毕竟，舅爷爷当着一个六七岁小姑娘的面，单杀一只鹅，并将其去毛、摘除内脏、按部位切割，最后还把处理好的鹅做成全鹅宴给她吃。这画面感实在太强了，让人不禁感叹舅爷爷的厨艺和勇气。
风卷残云过后，雷建军走了过来，“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凌薇赶紧转移话题，“没什么啦，舅爷爷，我们吃完了。”
雷建军放下一壶茶：“正好，我这茶也沏好了。小钧，我们聊一聊？”
夏羽钧连忙点头，一脸正色道：“好！”他随即挺直背，端坐在位子上，宛如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罪犯，等待着女朋友的舅爷爷提出问题。
雷建军首先自然是查户口式的提问，问夏羽钧的家庭情况。
这些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父母是否健在、家里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带凌薇见过父母、毕业后打算和凌薇留在汉北市还是去江都。
夏羽钧沉吟片刻，客观而不避讳地答道：“我父母在五年前已经过世了。监护人是我的小姨，她叫陈益昕，现在是明月国际董事长黎子衡的妻子。”
“明月国际？黎家？”
雷建军倒上一杯茶，“小伙子来头不小啊。难怪青云对你很满意。”
夏羽钧一听就明白，雷建军以为自己仅仅是是傍着黎家才入了凌薇父母的法眼。
他接着说道：“舅爷爷。除了和黎家有着旁枝末节的关系，我还是鸿运集团副董事长、苍鸢基金投资集团联合创始人兼董事。
此外，着名军火商cZ公司、林省有名的女企业家杜雨珊，也是我的合作伙伴。
舅爷爷，您认识莫家的莫禹希老爷子吗？他对我的称呼是‘小友’。您看看，这是他下棋输给我的派克钢笔。”
几次三番地被别人看低后，夏羽钧决定不装了。藏拙或许在日常生活中有用，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显赫的身份才是通行证。
反复看着这支派克钢笔，雷建军不淡定了。
这是莫禹希的挚爱之物，现在居然落入夏羽钧的手里，而且好像不打算拿回来。这关系恐怕……
雷建军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微笑着看着夏羽钧，缓缓说道：“没想到你这么优秀，看来我是多虑了。”
夏羽钧谦逊地笑了笑，“舅爷爷过奖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努力的地方。”
“不过，”雷建军话锋一转，“我希望你能一直对薇薇好，她是我们家最疼爱的孩子。”
夏羽钧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舅爷爷，我对凌薇是认真的。”
雷建军又喝下一盅茶，咂咂嘴：“看来，我老头子不能再拿刻板印象看人了。
实话和你说吧。小钧，听说你来自东北，还是学法律的。我第一反应是，你和小薇长不了。毕竟你们没有把企业做大做强的文化。”
夏羽钧却提出一个新观点：“舅爷爷，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哪种文化最先进。”
雷建军放下茶杯：“那你说说，英国要是没有产出文明法治的文化，如何能触发工业革命？”
夏羽钧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环境影响人。英国的地理条件决定了它的发展上限。
英伦三岛距离欧陆最近的地方仅34公里，它可以专注于发展海军，可以随时随地骚扰欧陆。
相比之下，法德西俄则需要同时发展陆海军，并且在飞机被发明出来之前，他们没法打到打到英国本土的。
16世纪，伊丽莎白一世向海盗私掠船颁发许可证，海盗1\/8的收益归英国政府。
储备了大量黄金后，英国专注于搅乱欧洲，扶持荷兰打西班牙、联合法国打荷兰、联合普鲁士打法奥俄、联合法国打奥斯曼、联合法国奥斯曼打俄国、联合法俄打德国。
在欧陆各国疲于应付之际，英国逐步拿下335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和4亿多的人口，获得了天量的廉价资源和市场。
市场一扩张，需求便急剧增加，也就倒逼英国工厂、企业提高生产效率。提高生产效率的过程，就是触发工业革命之时。
就比如说纺织。如果不是难以拒绝的天量市场，英国也不会疯狂改进纺织技术，发明珍妮机。因为市场小的话，大家是可以接受低效率的，反正做快做慢一个样。
再比如说煤炭。英国伦敦成为全球殖民中心后，大量人口涌入，用煤量也急剧增加，英国人也拼命提高挖煤效率。1800年，英国一家煤场的产量就高于全球其他国家的总和。
而拉低矿井效率的最大问题，就是排水。此前，英国的矿场养着几百匹马，用畜力排水，但是成本高、效率低。
放在以前，大家基本无所谓。反正用户不多，有的用就不错了。但是现在，英国全球海量的殖民地人口，都急切需要英国的产品。
如果英国人提高不了效率，这个市场没准就会被别国介入。反正效率都低，我凭啥不多买一点，来满足我的使用需求？
于是，舍不得这天量市场的英国人，开始尝试用蒸汽机排水。从1705年纽可门蒸汽机，到1790年瓦特改良蒸汽机。
有了蒸汽机这样动力极高的产品，才有了后来的蒸汽火车、蒸汽轮船，促进了工业革命的发展。
简而言之，这就是因为利益驱使，并非是产出什么文明法治。
再者，海地、利比里亚是完全照搬美国制度。甚至于，利比里亚建国时，他们的人都是从美国回到非洲的黑人。
而现在，它们的发展程度却完全比不上美国。这总不能怪它们的文化吧？”
雷建军微微点头，“有点意思。小钧，照你这么说，文化并不是决定经济发展的唯一因素咯？”
夏羽钧侃侃而谈，“文化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影响经济发展，比如地理位置、资源禀赋、历史机遇等等。每个国家和地区都有自己独特的发展路径和优势。”
啪啪啪——
雷建军鼓掌道：“小伙子，你很不错。我这个人就喜欢和有思想的年轻人交流。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质疑的，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质疑师父的话。凭什么祖师爷说的都对？有些东西不实践，永远得不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思想碰撞过后，雷建军欣慰地看着二人：“小薇、小钧，以后有空常来啊。”
“一定一定，多谢舅爷爷款待。”夏羽钧连忙道谢。
“天不早了，你们俩注意安全，我先回去睡觉了。”说完，雷建军起身离开。
“姐姐，现在你能告诉我，这辆迈巴赫是怎么回事了吧？”
走出菜馆，夏羽钧问道。
凌薇不好意思地对他说：“这辆迈巴赫是我买的，平时放在集团分部。我如果需要用，就给司机打电话。”
上车前，夏羽钧神情古怪：“我的姐，你发财了？”
凌薇却很轻松：“算不上发财。就是攒了点小钱，也就300多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