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数日,卓亦疏终是到了云梦山,云梦山又名青岩山,属太行山脉,相传乃是鬼谷子的隐居之地,遥看云梦山高耸入云,五里鬼谷隐于山中,卓亦疏却不知该去何处寻找,他这一路上日夜兼程,却仍没赶上明无为和庄三娘,想来是那二人的速度更快,此时应该已经入了云梦山中前往五里鬼谷。
卓亦疏也不耽搁,当即纵马入山,本是打算边走边找,幸而未行数里,便看见路边有一个小酒肆,卓亦疏当即一喜,径直而去。
此时虽然已是初春,山中却仍有些寒冷,小酒肆门户紧闭,却仍能听见里面的喝酒吵闹之声,还夹杂着胡琴声,应是有卖艺人在里面。
这里已是云梦山境内,人迹罕至,可这个小酒肆中却人声鼎沸,这其中本是透着不寻常,可卓亦疏心系寻找五里鬼谷之事,便也顾不上注意到别的,只是兀自推门而入,眼见屋中果然门庭若市,七八张桌子座无虚席,掌柜桌旁坐着一个拉胡琴的老者,年过花甲,手中拿着一个二弦胡琴。
店小二见到卓亦疏后赶忙迎了出来,对他赔笑道:“这位公子里面请。”
卓亦疏向里面看了看,说道:“还有座位吗?”
店小二回道:“还有一张小桌子,您看。”
店小二说这话时向后面一指,卓亦疏顺着看去,只见角落处确实有一张空桌,除此之外,其他的桌子上早已坐满了人,都在喝酒划拳。
卓亦疏点了点头,随店小二一起来到这张小桌前,随意点了些酒菜,店小二赶忙下去准备。
卓亦疏这一路风餐露宿,体力消耗的很是严重,幸好他年轻力壮才能扛得住,此时既已到了云梦山,距离五里鬼谷也不远了,而那个庄三娘来势汹汹,想必肯定会有苦战,是以卓亦疏这才停下脚步来这个小酒肆中歇脚,即能补充体力又可以打听五里鬼谷的位置。
未过多时,店小二便将酒菜端了上来,逐个放在卓亦疏面前,说了句‘您请慢用’后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卓亦疏叫住,店小二便即笑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卓亦疏问道:“请问去五里鬼谷该怎么走?”
店小二听后却是神色一凛,但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让卓亦疏看出端倪,只是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去把掌柜的叫来,您问问他吧。”
卓亦疏听后便点头回道:“那就多谢了。”
店小二赔笑一声,而后转身离去,卓亦疏兀自喝酒吃菜,未过多时便见酒肆掌柜漫步而来。
掌柜年约四十,身材肥胖,天生笑面,很容易让人升起好感,他来到卓亦疏桌前,开口笑道:“这位公子要找五里鬼谷?”
卓亦疏回道:“正是。”
可掌柜却不答反问,仍是笑着说道:“公子要去五里鬼谷做什么?”
此时旁边桌上的一个健壮汉子回头看来,神色凝重的看向卓亦疏,但卓亦疏并未察觉,仍是在和掌柜说话,他说道:“去找个人。”
听了这话后还没等掌柜回答,旁边桌上的健壮汉子却突然走了过来,将掌柜推到一边,然后对卓亦疏说道:“敢问这位公子来自何处?”
卓亦疏兀自饮尽杯中之酒,缓缓说道:“无可奉告。”
健壮汉子听后也不生气,而是继续问道:“公子要去五里鬼谷中找什么人?”
卓亦疏自酌自饮,仍不作答。
健壮汉子看了眼卓亦疏手边的长剑,又是笑道:“公子是江湖中人罢。”
卓亦疏斜睨看去,却只轻笑一声,而后说道:“兄台有话直说便是。”
健壮汉子听后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却将酒肆中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一时间酒肆中鸦雀无声,健壮汉子随即说道:“公子既然来了,必是有恃无恐,咱们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天,正是为了现在,公子,赐招罢。”
他说完这话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本身也是战意高涨。
卓亦疏心中暗道:这应该是庄三娘派来阻止我去相助师父的人。
念及于此,卓亦疏便知道此战无法避免,当即拔出长剑横在身前,却又听那健壮汉子说道:“阁下既是来谷中寻仇的对头,还请报上姓名。”
卓亦疏回道:“卓亦疏。”
健壮汉子闻言当即一凛,沉吟道:“你姓卓?”
卓亦疏也不回话,心中却是暗道:他听说我姓卓后竟是如此反应,必然是受了庄三娘之命在此阻我。
健壮汉子却在心中暗道:天下姓卓的人何其之多,必然是我多虑了。
念及于此,他便说道:“在下从刚。”
卓亦疏轻笑道:“我对你的姓名并没有兴趣。”
从刚听后也是神色一怒,开口喊道:“对头已经来了。”
话音一落,便见酒肆中的其他客人纷纷抽出兵刃,原来他们将兵刃藏于桌下,是以从外表看不出端倪,此时拿出当真是出其不意,并全都指向卓亦疏。
卓亦疏见此轻佻一笑,心中暗道:原来他们都是庄三娘的手下,却在这里装成食客。
心念于此,卓亦疏便抖动长剑,刹那间长剑颤鸣,携着剑光破空而去。
从刚连退数步,从桌下取出兵器,乃是一对短戟,随即与众人一同攻向卓亦疏。
双方登时斗在一起,掌柜、店小二以及那拉胡琴的卖艺人全都躲到了桌下,唯恐祸及己身。
这酒肆之中空间狭小,从刚所率之人均是使的短兵器,是以不受空间的限制,卓亦疏却也由此知道对方准备充足,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困杀在这酒肆之中。
只见桌碎椅裂,入耳皆是惨叫之声,碗碟酒坛更是碎了一地,屋中顿时狼藉一片。
卓亦疏的剑法矫若游龙,在这屋中尽显优势,出招之时往往出其不意,剑走偏锋却又威力极大,得以让他在混战之中自保不伤。
卓亦疏的脑中飞速旋转,寻找破敌之机,暗道一声:擒贼先擒王。
念及于此,卓亦疏便即游目四顾,而后计上心头,只见他轻佻一笑,从刚见此心中一沉,大声提醒众人小心防范。
卓亦疏却不管他,兀自游步向着门口边打边去,众人见此纷纷攻上前来,卓亦疏突然脚下一踏,便见他跃身而起,从刚唯恐他逃了出去,也随之跃身攻去,哪知卓亦疏只是虚晃一招,待从刚稍一起身,卓亦疏便反手一剑,这一剑凌厉凶狠,剑势刁钻,从刚大惊,但他此时立势未稳,身在空中又无力可借,只能双戟齐出,这才挡住了卓亦疏的长剑,可此时他门户大开,卓亦疏趁势拍出一掌,从刚只觉得胸口一震,当即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二人的对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尚未看清过程,从刚已经摔落在地,一众敌手皆尽大惊,卓亦疏趁势落在地上,长剑再出。
眼见卓亦疏已经到了门前,从刚急道:“庞霜老儿,你再不出手兄弟们就都死光了。”
他话音一落,便听一道惊恐的声音回道:“这少年的剑法如此厉害,我可不是对手,出去的话只是送死。”
这人的语气中惊慌不已,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卓亦疏虽然混战之中,却也听见那二人的对话,只是这里混战不休,也就听不出那人的位置。
却是从刚又道:“那你就等着给我们收尸吧。”
“给你们收尸总比我自己死了强。”那人又说道。
从刚听后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骂道:“说你贪生怕死果然一点错也没有。”
听见这话,那个名叫庞霜的人却不以为然,仍不肯出来,从刚提起双戟再次攻上。
卓亦疏仰仗剑法的奇妙终是破门而出,外面就是云梦山,一个人进到山中便如泥牛入海,再想寻他踪迹谈何容易。
哪知卓亦疏刚一出来,突见前面迎来一张大网,卓亦疏当即一惊,挥剑去砍,也幸得他剑法奇妙,这才将大网击破,可此时从刚已经追来,卓亦疏不得不回身挡了一剑,身后却又有第二张网袭来,卓亦疏再没能躲开,被大网套住,动弹不得。
从刚见此也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庞霜老儿,你果然诡计多端,竟早在此处布好了埋伏。”
只见掌柜桌后有一双眼睛鬼鬼祟祟的往外看来,确定卓亦疏被大网套牢以后这才慢慢走了出来,这人已过天命之年,手中拿着一把胡琴,赫然便是那个卖艺人。
卓亦疏却没想到这个一开始就躲到桌子后面的卖艺人竟然也是敌人,此时只得苦笑一声,暗道一声江湖险恶。
这个小小的酒肆中,无论是掌柜还是食客,亦或是卖艺人,竟都是敌手,他们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卓亦疏自己送上门来。
从刚笑着上下打量卓亦疏,贪生怕死的庞霜也走上前来,手里仍拿着他的胡琴,并说道:“既是谷主的对头,咱们该怎么处置他?”
听了这话后从刚便说道:“自然是一刀杀了了事。”
庞霜听后叹道:“唉,这少年一身武功着实了得,可惜啊可惜。”
卓亦疏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云梦山。
从刚见此挑衅着笑道:“你不服?”
卓亦疏脸上满是不屑,却并不答话,不愿再与他们多费口舌。
就在这时,又听一阵马蹄声从山中传来,只见一行人马直奔这里驰来,转眼已到近前。
一行十余人,以一个中年男子为首,只见他面容严峻,背负铁锏,身着浅棕长衫。
从刚和庞霜见到来人后皆是眉头紧皱,待那人来到近前,从刚便喝问道:“周挚,你干什么来了?”
看得出双方素有旧怨,那周挚丝毫不惧从刚和庞霜,只是说道:“我若再不来,你们就翻天了。”
从刚冷笑道:“黄血堂和蓝血堂做事,何时轮到你赤血堂来管了?”
周挚听后冷笑一声,说道:“七色血堂共尊谷主,如今谷主遭袭,歃血盟的对头打到了五里鬼谷之中,你们两个却还在这里置身事外,莫不是你勾结了外人袭击五里鬼谷?”
“放你娘的屁。”从刚怒道:“我对谷主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此次谷中的对头来了,我和庞霜合力在此设伏,这才将对头挡在这里,正要就地正法。”
周挚看了看被大网捉住的卓亦疏,却是突然笑了,从刚和庞霜虽然素来和周挚不合,却也知道他这人不苟言笑,现在突然笑了,二人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是听周挚开口道:“你是说这个少年就是谷主的对头?”
周挚冷笑着看向从刚和庞霜,继而说道:“我看他不最多不过二十岁,就算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武,恐怕也不会是谷主的对手,就凭他也能来向谷主寻仇?”
从刚和庞霜听后也是一愣,此时回想起来,这个少年确实没有亲口承认过他是来寻仇的,庞霜看了看网中的卓亦疏,终是开口道:“他若不是对头,为何要现在去五里鬼谷?”
周挚听后却仍是连连冷笑,旋即说道:“就算他是对头,可谷主早有吩咐,不许咱们伤人性命,最多也只是将这对头送到谷中由谷主定夺,而你们刚才说要将他就地正法,岂不是将谷主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闻听这话,从刚和庞霜相互看了一眼,他两自然记得谷主的吩咐,可他二人唯恐这些对头趁机伤了谷主,是以两人商定捉住对头后就地正法,就算日后受到谷主的惩戒,也好过让谷主身陷危险之中,哪知本来是一切顺利,却被周挚搅了局。
心中虽然恼怒,但却也无可奈何,从刚只能说道:“我这就将他送到谷中便是。”
周挚听后说道:“我们在谷中和对头血战,你们却在这里和一个少年纠缠。”
从刚听后勃然大怒,庞霜却抢先开口问道:“谷主受伤了吗?”
这也是从刚想要知道的,所以他便安静下来,只听周挚说道:“有赤血堂在,谁也伤不了谷主分毫。”
他说完这话后纵马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