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卓亦疏与李琎纵马同行,一同出了洛阳城,同行的还有峰隐等道士,暗中还有不良人守护。
卓亦疏疑道:“也不知王鉷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与咱们约在城外见面。”
李琎说道:“如今洛阳城中各路势力隐忍潜伏,正是鱼龙混杂之际,想必王鉷此番也是无奈之举,不得不远离洛阳与咱们会面。”
今天早些时候,李琎便接到了王鉷的书信,请他到城外六梦亭一聚,李琎担心王鉷的动机,所以请来了峰隐道士以及卓亦疏相护,还带了不良人在身边。
李琎此举并非是小题大做,因为他早已得到了消息,此时便对卓亦疏说道:“我听说明无为意欲阻止这次会面,已经派出歃血盟的高手。”
“明无为?”卓亦疏皱眉道。
“自杨慎矜倒台后,王鉷因功升迁,如今也是权势滔天的人物,杨国忠和安禄山都想拉拢他,但王鉷的野心很大,这才只在这两人之间左右逢源,但却从不表态,就算明知杨国忠背后是太子殿下,王鉷也没有向杨国忠示好。”李琎靠近卓亦疏低声道:“因为王鉷知道太子殿下与杨国忠只是利益关系,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将来会有一场激烈的权力之争。”
卓亦疏虽然对权势之争不感兴趣,但最近耳濡目染,再加上颖悟绝伦,所以也看得清楚,太子帮杨国忠登上右相之位绝非是因为看重杨国忠,只是想用他来牵制安禄山罢了,太子为帝前,这是一场三方的较量,太子有朝一日登基为帝,那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杨国忠。
杨国忠深知于此,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登上右相之位,如此才能大权集身,手中的权力越大,将来才越有保命的本钱。
对于安禄山来说也是如此,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玄宗在位,对安禄山极为宠信,但将来太子即位后,安禄山手中的兵权就会成为太子的心头病,一日不收回就一日不得安生,所以安禄山觊觎右相之位,既是对权利的追寻,也是自保的本钱。
王鉷一心想要依附太子,就是不想将来成为新帝的眼中钉,所以他宁愿身兼要职也不去争夺右相之位,是因为王鉷深知现在的右相之位实是一道催命符。
对于这道催命符,杨国忠和安禄山是不得不去争夺,这两人都需要更多的支持,朝廷重臣王鉷的支持就显得极为重要,王鉷不但是身兼要职的玄宗宠臣,更是一个对右相之位无心争夺的人物,所以他的支持显得尤为重要。
王鉷想要依附太子,如今这种情况下就是在支持杨国忠,所以安禄山有些坐不住了,这才让明无为不惜代价阻止王鉷投向太子。
六梦亭位于一处山腰,是一个石亭,周围是稀疏的树林。
汝阳王一行人来至山脚,已可隐约见到六梦亭,远远望去只如一个巴掌大小,李琎便欲上山进亭,却被峰隐所阻,峰隐说道:“有些不对劲。”
李琎对于峰隐不疑有他,便即停步,然后向前一挥手,便见一道不良人的身影直奔六梦亭而去。
那名不良人疾行而去,身形越来越小,幸而众人眼明心亮,这才能看得清楚。
只见那名不良人奔到六梦亭,却是身形一顿,然后转头做出一系列复杂的手势,别人见此根本不懂,但李琎却看得明白,便即说道:“王鉷死了,这里有埋伏。”
那名不良人将信息传递完毕,这才动身回来。
不良人不愧是大唐的精英势力,将执行的任务看做高于自己的生命,就如刚才来说,若是周围还有敌人,足可以趁着不良人挥动手势传递消息的时候出手杀他,但不良人虽知如此却还是选择先将信息传递给不良帅,然后方才动身回来。
不良人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卓亦疏向四周看去,却见林中有一道身影急奔远去,卓亦疏留下一句:“保护好汝阳王。”后便即追了上去。
峰隐等人见李琎围在中间,确保他不会被人袭击。
卓亦疏一路疾驰,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但他脚步不停,与前面那人越来越近。
疾踪步已然施展到极致,因为卓亦疏看出前面那人身负铁锏,正是歃血盟的周挚。
周挚也知身后有人追来,他疾行一阵后发现竟然甩不开后面的人,心中微惊,然后索性不跑了,而是停了下来,转头看去,只见卓亦疏就在丈余之外。
周挚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卓亦疏公子。”
“你杀了王鉷?”卓亦疏问道。
“奉命行事而已。”周挚回道。
“奉明无为的命?”卓亦疏暗运内力,随时都可以打出攻势,但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只听他继续说道:“明无为让你杀了朝廷命官,就不怕朝堂追杀?”
周挚却道:“王鉷意欲谋反,皇上已经下旨将他赐死。”
卓亦疏闻言眉头一皱,对这种说法自是不怎么相信,但周挚却又说道:“你回去以后可以问问汝阳王,这次是密旨,想必现在也该传到汝阳王的手里了。”
听得此话,卓亦疏已有三分相信了,明无为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向来算无遗策,他绝不会让自己的人堂而皇之的诛杀朝廷命官,必会先找一个万全的理由。
“既然是赐死,也不该你来动手。”卓亦疏冷笑道:“你们是怕王鉷破釜沉舟,抗旨回长安,然后将你们阴谋一举拆穿吧。”
王鉷谋反的罪名定然是欲加之罪,明无为不想给王鉷洗清冤屈的机会,所以才会派来周挚先一步杀了王鉷,只需稍加运作,王鉷的死就会成为畏罪自杀。
“皇宫里的皇上就是瞎子聋子,让他听什么就是什么,让他看什么就是什么。”周挚说道:“都说君无戏言,皇上既然已经下旨赐死了王鉷,就算他是无罪的,那也该死,总不能让皇上收回成命,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卓亦疏闻言冷笑一声:“君臣之礼,何时成了你们滥杀无辜的借口。”
“我不在庙堂,只是个江湖人。”周挚又如此说道。
卓亦疏不想理会他的诡辩,而是直接将饮怨出鞘,然后说道:“江湖事就江湖了。”
周挚还想说话,但卓亦疏却已纵剑攻来,剑势强横,周挚也不禁心中一惊,丝毫不敢怠慢,抬起铁锏迎去。
卓亦疏长剑惊出,饮怨寒光大盛,伴着鸣鸣异响,一股杀气陡然而出,饶是周挚也不禁浑身一颤。
周挚知道卓亦疏是明无为的徒弟,两人练到都是灵犀剑法,只不过在歃血盟中,明无为极少出手,所以周挚几乎没见过名满江湖的灵犀剑法,此时与卓亦疏交手,只消十余招后,周挚便即心中惊道:灵犀剑法不愧是冠绝当世的剑术,竟然如此厉害,怪不得滕凌霄可以凭借这套剑法名震江湖,明无为不惜弑师也要得到灵犀剑法。
卓亦疏多得高手指点,在加上自身颖悟绝伦,是以剑法进境极快,此时连施杀招,周挚被逼的连连后退。
但周挚即为赤血堂主,武功自然极其厉害,此时铁锏横扫而出,随之气势一变,已是将卓亦疏当做同级高手来对付,如此一来周挚的招式越发精妙,这才逐渐稳住局势。
眼见于此,卓亦疏也不慌乱,双方适才都是试探,如今既然已知对方的底细,方才开始全力较量。
卓亦疏使出‘凝字诀’,将剑气凝于剑尖,登时矫若游龙,剑劲出其不意,周挚见此心中一惊,施展一套环身的锏法方才堪堪挡住。
哪知这时卓亦疏招式一变,剑尖的劲力散于剑身,饮怨剑登时化作猛虎,剑势摧枯拉朽,似能引起九天龙啸。
这是卓亦疏近日来刚刚领悟的‘灵犀奔撞’,是一招‘巧劲’与‘蛮力’的结合,两股劲力此起彼伏,巧中有蛮,蛮中含巧,让人防不胜防。
周挚心中惊愕,暗道一声:怪不得明无为说卓亦疏的天赋乃是百年难得一遇,如今看来此言绝无夸大,年纪轻轻就能将剑法领悟至此,实属世所罕见。
正在这时,忽又有一道杀机袭来,卓亦疏心中一惊,便即纵身而起,先以‘蛮力’迫退周挚的铁锏,然后以‘巧劲’回身一击,这才挡开袭来的杀气。
卓亦疏施展疾踪步迅速退出丈余,确保自己不会落入围攻之中。
这时只见一人从林中走出,手中拿着一柄弯刀,正是博合台。
博合台的弯刀与众不同,刀柄处还连有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边握在博合台的左手,弯刀的刀柄在博合台的右手。
博合台笑道:“总听盟主说你天赋极强,今日有此机会正好让我见识见识。”
博合台虽然是西域人士,但却会说中原话,而且极其流利。
卓亦疏轻笑道:“想见识我的剑法?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一旁周挚突然说道:“博合台,你在这里挡住卓亦疏,我回去向盟主汇报。”
说完这话,周挚转身就走,根本不待博合台回答。
博合台看都没有看他,显然早就心有预料,同时不屑道:“中原人都是这样诡计多端。”
“西域人也只会在背后下手。”卓亦疏轻佻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