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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张居正的野望

嘉靖心中暗笑,觉得周梦臣实在天真,不知道内库的银子与户部是有区别的。嘉靖几乎不可能将内库银子拨给户部。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在嘉靖看来,他对夏言如此之优容,就是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朝廷大事不能干扰到他的修道大事,当然了,而今是研究长生之道的大事。

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没有钱。

所以,内库的银子是决计不能被外臣动的。

不过,嘉靖对周梦臣这种办事不要钱的臣子,很是欣赏。他对永安店的情况还是了解的,虽然而今是程广德在管理,但是最基层的人都是其他官店的,根子都在宫里。嘉靖想知道一些什么。简直不要太容易。

他对周梦臣更欣赏的一点,就在这里了。

周梦臣真不贪财。

可以说,周家的产业嘉靖手中就有清单。

他原本以为永安店到了周梦臣的手中,就是周家的了。因为嘉靖皇帝其实有很多皇店都赐给的亲贵,太监。名义上让他们管着。但是本质上,这些人除却每年交额定的钱之后,其余都中饱私囊了。

也不想想,在整个北京商业圈之内,几乎是霸主地位的皇店,每年的利润才六万两上下。这很合适吗?

而今周梦臣努力经营永安店的同时。却没有将一文前拿到家里,几乎都花在各种各样的研究之上了。

其实,周梦臣对这一点还真不知道。

周梦臣觉得内库与户部的银子,不都是国家的银子吗?

当然了,即便知道周梦臣也会这样做。

周梦臣当然知道朝廷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问题?无非是钱的问题吗。

周梦臣想要展示出自己的赚钱能力,从而得到在朝廷上的地位,最少要让皇帝知道,他周梦臣是一个理财之臣。同样也是为了科学进一步发展找一个切入点。

不得不说,皇帝给得这个奖赏,让周梦臣生出了更多的野心。

他忽然觉得,直接大大咧咧的向儒学发出进攻,实在是太傻了。会引起非常强烈的反对。最好的办法,就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替换。今日将天文学更拿下了,明日将理财上核心指导思想拿下来。就这样一样一样的来。

慢慢发展自己。最后能完成科学对儒学的替代。

虽然,还有不知道多少难关要一要攻克。但是周梦臣却看见了一丝丝曙光。

不过,比起钱财。

周梦臣而今最大的问题,是这一篇文章该怎么写?

周梦臣回去之后,沉吟好一阵子,将张居正,瞿景淳,殷正茂,都找来了。将自己的手中的关于日心说的所有手稿都拿了出来。给他们几个人看,说道:“瞿兄,张兄,殷兄。这是我毕生之学,今日之事如果能成,我周梦臣在青史之上,也有一席之地,所以这一篇文章,乃是重中之重,我的文章,你们也是知道。所以请三位协助。”

其实周梦臣最看重的乃是瞿景淳。

瞿景淳的文章,即便是张居正也是佩服之极。当然了,张居正在政治上敏感性,也是一流的。这一篇文章想要尽量减少反对者,就要看张居正的斟酌了。而殷正茂,不过是被周梦臣拉上的。

毕竟殷正茂也算是这个小团体中的人,就当是联络感情了。

当然了,殷正茂的文章底子也比周梦臣好。

瞿景淳看了一下周梦臣的手稿,皱眉说道:“这恐怕争议很大。”

不过,周梦臣再怎么婉转的写,日心说的很多观点,与儒家之中的观点都有碰撞。瞿景淳一眼就看出来很多不妥当的地方。

周梦臣说道:“我知道,所以才请瞿兄相助。”

瞿景淳说道:“周兄说笑了。你的学说我岂能不知道,我只能给你润色一点,根基是不可能动的。该争议的地方,还是要争议的。”

周梦臣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瞿兄相助,我知道这一篇文章是会引起争议的。只是有些根基之处,不得不争,但是有些地方,却是尽量不要有无妄之灾,这就是要瞿兄指点之处。”

周梦臣当然知道,他这一篇文章是有争议的。

最大的争议并不是这日心说的真伪。在座的各位几乎都确信日心说是真的。毕竟,这些人接触周梦臣之后,或多或少都渡过日心说,特别是周梦臣说明金星月相已经被验证了。

自然是深信不疑了。

最大的争议,乃是日心说在儒学体系之中代表了什么?说明了什么?

这一点最重要的了。

日心说可以说打破儒家天人感应,但是又可以说日心说表现了,君臣各列其序的儒家样式。

总之很多时候,都是一张嘴。全靠人说吗?

但是这一张嘴,却又不能是胡说,最基本儒学素养要有的。否则就真变成了胡说八道了。

所以周梦臣希望,这一篇文章,尽量不被抓住痛脚,并将该议论的地方向周梦臣想要的地方引导。

瞿景淳说道:“我尽量吧。”

张居正说道:“我知道周兄之意。我觉得,你这一篇文章,不应该在日心说上,应该在理学上。”

周梦臣说道:“请张兄指点。”

张居正说道:“如今南方心学崛起,北方士大夫多有不值之处,以为多以虚妄,大类老庄,非入世之学,遇事空谈心性,何以治国,所以北方士大夫多有实学这之论,大体是丘文庄之遗风。讲究经世济用之学。”

“还有一些秉承理学的老夫子。对理学不传,也大有心绪。”

“我觉得,你这一篇文章,最好以朱子格物致知,分株定理为因,进而讲经世济用之学,仅仅日心说附其上即可。如此你当为儒学之中开宗立派一代宗师了。”

周梦臣听了,有些迷茫。

殷正茂却已经说道:“好。”

随即在他的解释之下,才理解张居正说的是什么。

朱子根本立论是什么。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是一个层层递进的完整方法-论。

但是王阳明读书,他发现一个人问题。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其实都是修身。修身之后,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间,是有一道深深的鸿沟的。

两者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走通。

于是王阳明在这个鸿沟之上,架了一道桥,这一道桥就是心学。

只是心学立功之后,更多是讲究反馈于自己内心之中,是要人人讲良心,人人做圣人。似乎人人都是圣人了。整个国家与天下自然就平了。当然了,并不说心学不讲实际。但问题是,有几个人能如王阳明那般的境界。

任何学说,大多时候都是说下限的,而不是上限。比如佛学。唐三藏取过来多少真经,但是最后发扬光大的反而是净土宗阿弥陀佛,凡念此四字,皆可登极乐。

当然了,而今不是说心学的。

而是张居正发现,周梦臣这套方法-论卡在格物致知之后,似乎可以成为理学的补充。

前者,说心性,后者讲物质世界。而周梦臣这一套反复论,恰恰是想,如何改造物质世界。实学之说,盛行一时,但是根基不稳。毕竟经世济用作为口号是可以的。但是作为一个学派根本思想,却有一些太浅薄了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实学虽然兴盛一时,但是根本不能与心学相提并论的原因所在。理学虽然凋零,但是还有很大的群众基础的。周梦臣的学说如果能将者之间联系在一起,一下子就有了相当多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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