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0年1月16日。
戴澜沉默了片刻,选择不回答自己外甥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道:“我是来接你们的。”
“去哪?”岩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问他。
“阳山——”戴澜一字一顿地回应道。
“突突突——”直升机在城市上空飞行,座舱内坐满了身穿装备的国特局特工。
岩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整。
“咻——咻——”
一架又一架战斗机呼啸而过,朝着那些彻底沦陷的城区丢下大当量航弹。
在隆隆爆炸声中,高层建筑物轰然倒塌,活尸朝天怒吼着,随后被无数从天而降的建筑垃圾淹没。
距离轰炸区不远的地方,部队已堪堪站稳脚跟,在主干道周围依托着各种建筑物与带来的载具建立防线,朝不远处的活尸群倾泻火力。
从上空中朝下面看去,只见部队一方挥出一道又一道无情火镰,肆意收割活尸。
活尸一次又一次的冲击防线,除了丢下一堆又一堆尸体并没有对部队一方造成损失。
从这处局部战场上来看一切都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但是岩明内心深处依旧忧心忡忡,他莫名感觉到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直升机继续飞行了一段距离,明空拍了拍岩明的肩膀,手指着一个方向。
岩明顺着明空手指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大量的民众沿着街道拖家带口想要逃出城,它们就跟即将遭遇灾变的蚁群搬家一样,人头攒动,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
人群中肯定有不少人是病毒携带者,如此密集的人群如果不加以控制,病毒急速扩散是必然的事情。
想到这一层,岩明朝戴澜开口问道:“老舅……”
“部队试过很多手段,但是镇压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人被感染的速度,失去理智的人群让救援工作难以展开。”戴澜抢先回答,他看着下面的人群无奈叹了口气,紧接着说道:
“最高领导部下达的无限制开火命令又导致很多未受感染的无辜民众身亡,不少人对于部队的信任感降至冰点,哪怕这样,战士们也是尽他们最大可能去救人!”
“仅仅昨夜激战,部队可以统计到的伤亡已经高达4000多人,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数字。”
“而民众受到的伤亡是部队几倍乃至几十倍,京都有几千万常住人口,最后能剩下多少幸存者,有多少感染成为活尸,这还是个未知数。”
(备注:京都常驻人口为3122万人,在大规模爆发病毒前,做过血检的只有622万人,这其中只有230万人检查结果为阴性。也就是A类型血。)
“经过一夜奋战,我们成功救出32万阴性人员,而我们的运输极限每天只有不到20万人次。剩下的人多数滞留在各大军区堡垒内。”
戴澜说完不再过多解释,他说这么多,完全是因为岩明算作自己人,和下面那些拼死战斗的大头兵不一样,作为“高层”人员,他是有资格得知真相的。
各大军区部队一直在加大投入,但是城区入口统共就那么多,展开有限,很多部队只能在城市外围防线干瞪眼,昨晚实际进城的部队只有中部战区的两个军,还有武警部队的三个师。
4000多人伤亡换算下来意味至少一个师已经被完全打残,实际上,今天早上,武警第六卫戍师和第七卫戍师已经退出城市到外围防线休整。
大量民众出逃导致交通系统崩溃,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把战士送到前线的问题了,而是补给能不能送上去!
京都某处出入口处,原先左右八行道共十六车道的马路已经让人群还有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后勤补给车队被堵在车流当中进退不得。
用来开头的坦克被人群堵住,一些人哭着喊着求部队帮忙救城里还没有出来的家人。
起初只有几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缓缓聚集朝车队周围聚拢,哪怕负责押送的战士多次朝天鸣枪警告也挡不住人群靠拢过来,到最后战士只得关闭枪械保险,枪口朝下或者朝天,不敢搞出太为过分的动作。
人群中估计很多人想得很简单,仿佛只要待在部队身边就非常安全一样。
“往东边走!往东走!那里有我们的大部队,我们奉命前往城市前线支援,请你们让开一条路!”坦克营长爬出坦克,手持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他更新好几次的说辞。
不过从喇叭里发出的额外噪音,让营长既闹心又无可奈何。
下面的人群听见喇叭里的话,只有一小部分拨开人流继续往东走,剩下的人依旧聚集在车队周围,呜呜喳喳吵闹不堪。
营长干脆站在坦克炮塔上,居高临下喊破嗓子也难以让人群安静下来听他说完哪怕一句完整话。
而车周围聚集的人群中,有一些人好像快失去了理智,红着眼睛大喊大叫。
突然这部分人有几个开始浑身发抖进而抽搐,栽歪着要倒下。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实在有限,就跟海里的沙丁鱼群一样,几人倒还倒不下去,只能让周围的人架住勉强站立晃晃悠悠。
几秒钟后,第一个抽搐的人恢复常态,他身边的人扭头与其对视一眼。
对视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刚刚身旁这位癫了的,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眼球已没了瞳孔,瞳距,只剩下眼白。
然后,在他一脸惊愕中对方张开嘴咬向自己的肩膀。
“嗷———!”惨叫声回荡在人群当中,耳尖的坦克营长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看见人群中有好多人开始攻击身旁人。
有得人倒霉被咬穿了颈动脉,喷出的鲜血柱冲天,落下溅落在周围人的头顶上和衣服上。
察觉出来不对劲的人立刻惊呼:“有人变异了!是感染者!”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肆意传播,迅速蔓延。
一些失了智的人开始徒手扒军车,企图爬到车上寻求手持枪械的战士保护,而眼尖的老兵不可能蠢到让人上车,立刻呼喊身边战友动手。
有得人双手刚刚搭上车栏板,等着他的就是枪托砸手,除了老兵快准狠外,一些征召新兵和二次入伍兵明显动作不利索,需要砸好几下就能逼退车下的人。
而有时候部分战士由于过度紧张,瞄准的明明是手,抡下去的枪托轨迹目标也是手,但是你就说好巧不巧那个人脑袋突然探出来,然后替自己的手遭罪重重地挨了一记枪托跌下去。
冲突持续一段时间后,某辆负责拉送伤员,现在暂时为空车的车后斗眼瞅着翻上去几个人。
负责守卫这辆车的战士有限,只有五六个人。
见到有人爬上来,战士们立即将步枪挂在胸前或者背到身后,几名战士聚拢在一边推搡着让上来的人赶快下去。
“亢—!”推搡过程中不知道谁走火响了枪,一名战士在满眼不解中朝身后战友的怀里倒去生死不知。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个人群当中侥幸上到车后斗的普通人,他此时正拿着军用手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支手枪正是受重伤战士胸前枪套的手枪,在推搡过程中,那个年轻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它偷了出来,一通摆弄过后竟然真的让手枪响了。
短暂的沉默后,就听见战士一方扒拉保险拨片的声音。
然后,战士们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对准战友以外的人。
“滚下去!滚下去!”
“赶紧给我下车!”
“快滚!”
上到车上的普通人依旧不为所动,他们之中有得人甚至还当着战士的面拉着下面的人上车后斗。
而拿军用手枪的人依旧没有动作,枪口依然若有若无地对准战士一方的人,握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杀!”队伍中的老兵见此不再警告,他立即扣动扳机,身后的众人也是如此。
“哒哒哒——”
枪声响作一团,战士们使用全自动模式射击,车后斗上的无关人员被无情灭杀。
听到枪声,其他车辆上的战士纷纷有学有样开始拨动保险射杀普通人,根本不管领导到底有没有下达开火命令。
对于战士们来说,先前连绵不断的自动步枪枪声就是最好的命令。
靠拢车队的人群惊恐地往外涌,可是外面的人因为活尸追赶迫切想要靠拢车队寻求保护,两伙人角力,不出意外地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
营长看着这一切脑袋瓜子嗡嗡地,也就在他试图理清头绪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通讯兵上半身从车长口钻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步话机朝自家营长大喊:“领导!上面急电,军部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前往集结地!”
“你没和军部说咱们的情况么?车队这边全是人还有私家车!我们开不动!”
“军部说,不惜一切代价!”通讯兵重复上峰命令,他涨红了脸,明显是知道命令含义的。
“特码的!”营长气得哇哇叫,几秒后他冷静下来,红着眼下令:
“叫头车给老子开路,一路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