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还在响个不停,楼下雨中的那个人,似乎笃定了有人在家,一直执着地等待着。
杨希乐回首望向客厅,顿时明白了。
因为外面雨势很大,所以室内光线昏暗,林霄的屋子里打开了好几盏顶灯和壁灯,又因为她一早上站在窗边看雨并没有拉上窗帘,所以从楼下的位置看,应该是可以看到房间里有亮起的灯光的。
这也是为什么魏长风会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地站在雨里等待的原因。
不爱管闲事的楼管大叔此时都看不下去了,撑着把伞出来问他找多少号房间?要不要先进楼道避一避雨?按门铃没人开门的话应该是主人不在家。
魏长风不会法语,听不懂楼管大叔在说什么。楼管只好用也不怎么流利的英语问他:“number?room number?”
这句魏长风听懂了,于是报出了林霄的房间号。楼管大叔一听,好家伙,这个房间他再熟不过了,是一个漂亮的中国女孩子住的,前阵子还有个帅气小伙给了他1000欧让他开锁,随后又不顾他反对把锁整体都换了。
刚刚雨最大的时候,就是那个出手阔绰的年轻人,带着又是鲜花又是红酒又是食物的袋子上楼去找那个姑娘了。没过多久这个傻大个也来了。好嘛,这好一出法国浪漫电影的素材啊!就是不知道结局是悲剧还是喜剧?
楼管一看情况错综复杂,也不敢瞎掺和,于是转身走了回去,在转身的瞬间还偷偷观察了雨里的魏长风一眼,他怀里有一束已经被大雨淋得快稀烂的玫瑰花,除此之外应该没有携带什么其他危险武器。
嗯中国人都老实,按理说不会发生为爱火并这样的恶性事件的。楼管大叔一边往回走一边心里安慰自己,但终归还是没忍心,在走进楼门的那一瞬间又回来,把手里的雨伞扔到了魏长风的脚下,意思是他如果不进来,就先撑把伞挡挡雨。
雨势非常大而且急,近乎连成线状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马路上、屋顶上,饶是林霄的公寓比较高档,隔音效果不错,还是能从室内听到外面很大的雨声。
林霄就那样蜷缩在门口哭,杨希乐站在她的脚边,盯着监视器画面。魏长风站在暴雨中,昂然挺立得像一棵松。
过了一会儿,杨希乐开口道:“要让他上来吗?你如果想让他彻底死心,也许让他上来亲眼看看比较好。”
林霄从哭泣中渐渐平复下来,抬眼望着杨希乐,似乎一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杨希乐又重复了一遍:“让魏长风亲眼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才会彻底死心。”
林霄这次听明白了,她顺着杨希乐的目光环视室内,餐桌上摆着鲜花红酒和披萨,屋子里是两个年轻男女,虽然衣着现在尚还完整,但整间屋子里正在上演着什香艳么故事,以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节,相信傻子都知道。
“好。”林霄努力恢复神志,站起身子看向显示屏,魏长风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石化了一样,他怀里还抱着看不清是什么的一团东西。
“让他上来吧。”林霄有气无力地说。
门禁“叮”的一声响了,魏长风早就看到了林霄家里的灯光,知道她在家,而此刻,她终于准备好见他了。
他快步进入公寓,在电梯里的镜子前努力整理好自己的外表。被大雨浇得太厉害了,从接到林霄分手短信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将近二十个小时,魏长风都没合眼,此刻的他即使再努力对镜修理仪容,整个人仍旧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没关系,霄霄见过他最帅的样子,这样的自己吓不到她的。”魏长风努力安慰自己,再低头看看怀里的花,这才是完全无法挽救的,红玫瑰花瓣早已经被大雨打得七零八落了,几乎没一朵完整的,有的花杆上甚至变成了光杆司令。
魏长风从怀里掏出小小的红色丝绒盒子,在仅剩的几个花头上左摆右摆似乎都难以支撑。他索性从盒子里掏出戒指,直接套在了光秃秃的花杆上。
他知道林霄不是个矫情的女孩,只要她这次原谅他,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只要她原谅他,以后自己会给她补偿最隆重的仪式,献上最美好的鲜花。
林霄贴着门站立,听到了走廊里沉重的脚步声。雨水完全浸湿了魏长风的全身,他每走一步都步履沉重,都在往下淌着很多水。
脚步在门口停住了,魏长风注意到锁换了,与上次他和林霄住在这里时不一样。大大的智能门锁上有一个小小的门铃标志,说不清为什么,魏长风没有去按它,仍旧选择了敲门。
“咚咚”……
“霄霄,你在家吗?哥哥来看你了!”魏长风努力做出元气十足的音调来。
没等他说第二遍,门就那么打开了。
虽然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但魏长风的脸上泛起了无比灿烂的笑容,日思夜想的林霄此刻就站在他眼前,与他仅仅隔着一道门的距离。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他看到林霄身后,还站着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年轻男孩。
魏长风的脚好像被冻在了门口,门里的林霄也是,两人互相望望彼此,魏长风又看看她身后那个男孩,三个人就那样站立着,静默一片 。
终于,还是杨希乐打破了沉默,他长臂一挥,对魏长风说:“远道而来?先进来坐吧。”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真正主人。
他当然并不是想让魏长风进来做客,他只是用手臂的走势,把魏长风的视线引向客厅和餐桌,尤其是餐桌上那瓶红酒,那些披萨,还有花瓶中鲜艳亮丽的鲜花,和他怀中已经几乎看不出是什么的花束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伴随着他的指引,魏长风当然很快就看到了一切,一切杨希乐想让他看到的内容。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在打颤,大概是刚才在雨中站得太久了的缘故。
他望望餐桌上名贵鲜艳的花束,又低下头看看自己怀里的残花败柳,终于咧嘴苦笑了一下,用颤抖的手指从那根光秃秃的花杆上取下戒指,对林霄说:“本来,本来这个是想送给你的。临时买的不大,怕你不喜欢,想以后再给你补大的。不过,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必要了。对吗?”
即使是亲眼目睹了此情此景,他还是渴望从林霄的口中听到答案,就像溺水之后即将被卷入旋涡的人,仍旧在把手臂伸向那遥不可及的救援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