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崔开错愕回头，盯着陈泫的脸，愣愣道，“咋的，您、直接开干啊？”
陈泫没太听懂这句话，但多半是解决魔修的意思，于是颔首默认。
崔开挠挠头，有些意外于陈泫的积极，但还是依言照做。
在此之前从仙盟来的那些所谓大人物，十个里头有九个不干实事儿。他们大多光是嘴上说的好听，等到真正做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借口多。
这次过来接这位大人，他还以为跟以前的没什么两样呢。
崔开看向四周，判断了一下两人的位置，然后凭着记忆道：“大人，东南五里，有个吃了快十个人的开尘期魔修。别看那孙子修为不高，但可狡猾了，每次抓他的时候窜的比兔子都快，一直没逮到过。要不咱先从他开始？”
陈泫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
见他不开口，崔开当即心下了然。
果然，一听不好对付，肯定就开始想借口了。
心声刚落，却听对方道：“体型瘦长，红发利爪，擅长用火。”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崔开一愣，眼底霎时一片茫然，“啥？？”
陈泫疑惑：“不对？”
“不不不、对！就是他！”崔开用力一拍大腿，随即纳闷道，“可是，您咋知道的呢？”
陈泫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个东西，丢到地上。
崔开好奇地凑过去看，想看他扔出来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耳朵。
白皑皑的雪地上，这暗红的耳朵像是刚割下来不久，平整的断口处还凝有鲜红的血晶。
“嚯！”崔开惊呼一声，抬头看他，“您这是——”
“半路碰到的。”陈泫简短道。
好哇，路上碰到就顺手解决了是吧。
崔开直起腰，勉强撑着面子：“没事儿，咱还有呢。西边八里，有个魔婴期魔修。这孙子就更不好对付了，上次还杀了一个金丹期修士，但直到现在都没……”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一声轻响，面前地上又多了一只耳朵。
崔开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急忙蹲下去仔细辨认片刻。
……没错了，还真是那魔修的！
他抬头看向陈泫，眼神狂热，连带着那几声“大人”都喊得真情实感了许多。
“大人神武！还有南边二十一里、东南三十里……”
随着他报出的方位越来越多，地上被丢出的耳朵也越来越多。
崔开整个人都傻了，同时，止不住的亢奋从他的心中升起。
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他竟然后背冒出了一层热汗。
这热汗半是激动半是震撼，要不是碍于陈泫看样子真能一脚踹死他，崔开都忍不住想抓住他的手用力搓几下，再狠狠亲上一口。
“大人！大都像您这样的修士多吗？您要不就留咱这儿得了。您在那边什么待遇啊？我们这边虽然每个月灵石给的少，危险也多，但、但……”
他一连“但”了好几声，绞尽脑汁想在这儿的好处。最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能叹一口气，眼里的光也暗了下去。
像这种地方，只要不是脑子有病的修士，是不会在这里久待的。
北疆远离仙盟，又靠近魔都旧址，向来是魔修惯常的聚集地。又穷又苦，危险又多，待遇还不好，也怪不得这里留不住人。
像是担心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陈泫，崔开很快转移话题，指着雪地上那一排耳朵道：“大人，您这习惯好啊，杀一个割一个。回去交差的时候直接给他们一摆——嘿！直观！”
陈泫看向别处，没有理会崔开刻意的玩笑。
“还有别的吗？”他问。
“魔修吗？方圆五十里，全让大人您给包圆了。”崔开从地上站起，想了想，又道，“不过，契罗听说最近多了个魔修。那个更狠啊，直接把人家王室一窝全端了！”
陈泫动作一顿，片刻后，他的目光再度落回崔开身上，显然比之前爱搭不理的态度认真多了。
崔开没察觉到陈泫的变化，继续激情昂扬道：“一开始还没人发现呢，直到过去快半年，有人觉得不太对劲，硬闯进王宫才发现，什么国王啊王子啥的，早就死的烂透了。”
“这半年里，整个契罗都是那魔修用几具空壳人偶在治理，竟然还没捅出什么大篓子。”
“不过那魔修也怪得很，除了一开始的那些王室，也没听说杀过其他凡人，好像单是跟那些贵族有仇一样。”
崔开摸着下巴，咂了咂嘴：“这年头，像这种不乱开杀戒的魔修不多见了，高低得鼓励人家一下，继续保持。大人你说是不？”
陈泫垂下眼眸，并未对此发表评价。
萨兰特当年入魔，是他把这孩子带去玲珑宗，保下了他的命。
玲珑宗以医修闻名，在其最鼎盛的时候，还流传过这么一个比较夸张说法：就算是一只快死的蚊子进玲珑宗飞一圈，都能神清气爽地出来。
医死人、肉白骨，这些看似荒谬的起死回生之术，对玲珑宗而言，却并非全是虚言。
萨兰特当初被陈泫带进去时，只剩下半口气吊着。结果半年时间不到，他就恢复得比受伤之前还要健康——如果忽略他入魔这个事实的话。
玲珑宗地处宝地，三面环海，灵力充沛。萨兰特甚至还在那里突破了境界，差点没把玲珑宗宗主、玉姬她老人家给气死。
但碍于这小魔修是陈泫带来的人，她也不能直接将其赶走，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陈泫直至萨兰特完全康复后才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为了避免麻烦，他抹去了萨兰特的记忆，随后才放他离开。
之后，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陈泫动身去了南方，足有半年没有回来，也鲜少关注相关的消息。
直至几日临行前，他才第一次了解到此事的后续。
大概的情况与陈泫当初预想的一样，萨兰特恢复自由后很快回到契罗，杀死了自己的父兄，并将其制成傀儡，架空整个王朝。
魔界势力纷扰错杂，同类之间弱肉强食，明争暗斗。萨兰特刚入魔不久，没有背景不说，还修为低浅，此时过早暴露自己实在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所以他将契罗国作为藏匿自我的巢穴，潜心修行，直至突破魔婴时引发异象才被人发现。
但令陈泫没有料到的是，像是想跟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萨兰特还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虽然不清楚具体叫什么，但肯定不姓阿史达勒了。
契罗国如今被仙盟代为管理，而萨兰特也在被发现后彻底销声匿迹，宛若人间蒸发一般。
以上这些，已经远远超出陈泫的预料了。
他这个弟子，在有些时候，还真是会给他带来别样的惊喜。
短短一年时间，从筑基期修士到魔婴期魔修，怕是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如果放任他继续成长，说不定，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可以与自己匹敌的存在。
但当初救下萨兰特时，陈泫其实并没有考虑过这孩子的未来。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救他，或许只是为了借此安慰自己：他的良心尚存，他与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人不同。
但实际上，陈泫心里清楚，其实哪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自己更虚伪而已。
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像当年官淮一样的无辜之人并不在少数。他早就不配有良心这种东西了。
这条路，他孤身一人走的太久太远，要想坚守初心，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