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恨，源于自身的无能、平庸、软弱；于是你的天赋、优秀、善良，便都成了原罪。”
——大陆简史·批注版。
束家这位单身未嫁的黄花大闺女，长时间待在血气方刚、年少未娶的九少爷房中，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
当然，这只是后者一厢情愿的想法，前者貌似并不在意，提都不提要走的事情。
两人接着又闲聊几句，陈九借口上楼换身衣服。
再下来时，他直截了当道:“我吩咐红楼派车过来了，走，送你回家。”
束芯小脸一垮，望着他哦了声，眼神中多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她故意把头撇开，赌气道:“不劳烦您大驾，有司机就可以。哦不，直接给我一辆车吧，我自己开回去拉倒。”
陈九假装没听出女人的弦外之音，挠挠头憨厚一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送你啊，要不能让红楼派车过来嘛？至于说你自己开回去的话……那不行，红楼的车都是特制版本，万一你给我讹了咋办？”
束芯懒得跟他拌嘴，气笑道:“瞧你那点儿出息！小气吧啦。”
陈九摆摆手，笑着道:“得了，不跟你闹了。咳咳，束大小姐，给个机会，让我亲自送你回去呗？”
束芯闻言满意一笑，略微昂头捋了捋头发，雪白天鹅颈一览无余，高傲道:“行吧，给你这个面子。”
说罢她率先往外走去。
——
六号院大门外，陈九打发走司机一头钻进主驾驶内，可琢磨半天，愣是没找到启动按键在哪。
他妈的，老子当年连宇宙飞船都会开，现在竟然玩儿不明白一辆四轮小车？
见少年低头寻摸半天，刹车、油门都踩了，又在中控台上一阵瞎点，屏幕却不见亮，束芯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哈哈哈，原来你陈大少连车都不会开啊？”
陈九哭笑不得道:“不是不会开，这玩意儿不是踩油门就跑嘛？关键点火键在哪呢。”
说着他轻轻锤了下方向盘，小声嘀咕道:“什么破比玩意，也不知道是哪个活祖宗设计出来的，搞这么复杂。”
束芯笑眯了眼，回道:“仁安城本土品牌，还能是谁设计的？赵传久呗，他当年可是落阳镇那座汽车工业基地的总工程师。”
陈九撇撇嘴，满脸不屑道:“我要是二叔，早他妈给这小子开除了，啥狗屁设计思路啊，分毛不值。”
束芯难得见他赌气，心想你这位大少爷总算有了几分孩子样，旋即胆大包天地伸出手臂，在他头顶上反复揉搓着，笑道:“行啦，别生气啦，方向盘中间靠左，有个黑色亮面旋钮，指腹贴上去就行。”
面对束芯突然亲密起来的举止，陈九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暗道: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都对我的头发情有独钟呢。还是说觉得揉一揉，就真能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了？
念头流转间，他将信将疑地按了一下。
系统响应速度很快，眨眼功夫整个车内就亮堂起来，蓝红相间的氛围灯不算很刺眼，微微映在实木中控台、真皮座椅上，显得异常奢华。
紧接着，响起一阵温和的机械提示音。
“您好驾驶员，指纹采集完毕，正在视频检索中。”
大概两个呼吸后，声音再度响起。
“身份已核对，陈九，拥有最高驾驶权限。请问您此行出发是要去哪？我将自动为您规划好路线。如不需要，请忽略。”
陈九嘁了声，吐槽道:“老掉牙的智能语音系统，华而不实。”
束芯显然有些得寸进尺，又揉了几下他的头发，说道:“我觉得挺实用的啊，可以满足日常生活中的许多应用场景。”
“而且它的安全流程也设计得非常完善。”
“比方说刚才吧，车机系统终端连接点是仁安城主府数据库，虽然初步启动时可能有点儿侵犯隐私，但这一套识别下来，既能防盗抢，同时很方便驾驶人员。”
“你下次再开这辆车的时候，它就会智能分辨出你的身份，远程语音启动都行。”
陈九愣了愣，一边踩油门出发一边好奇问道:“你个姑娘家家，还挺了解车的？”
束芯嘴角勾起，脸上洋溢着几分止不住的傲娇之情，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接受过专业的赛车训练了，并且参加了很多大型比赛，多数时候，成绩都还算不错。”
陈九呵呵一笑道:“怎么着，竞争者不会都是束家下游的供应商吧？所以才让你跑出点好名次？毕竟要哄小公主开心嘛。”
“得不到好成绩的时候，那肯定是不止你一个大小姐参赛，别家的权贵同样也很多，再没人刻意让着你了。”
“切，”束芯立刻把头扭转过去盯着窗外，不屑的冷哼声后，气呼呼道:“爱信信，不信拉倒。”
“哎呀，信信信，行了吧？咋还急眼了呢。”陈九敷衍一句，旋即言归正传道:“哦对了，刚才语音提示中说的那个最高驾驶权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
束芯想了想，回道:“如果这辆车跟姨父的座驾是同款，那么它一定也装备了军用级防卫系统，仅限拥有最高驾驶权限的人操控。”
嗯？这样么？
陈九又问道:“你爸的车呢，也是改装过的？”
束芯点点头说道:“当然，但装载的武器肯定没你们陈家这么夸张。我记得车体内部，好像是存了两枚微型导弹吧？又好像四枚，记不清了。”
“嗨，别说我爸了，仁安城里但凡有点钱、有点权势的，谁不把家里、车里，改装成安全屋啊？”
“毕竟这世道说变就变，更别提还有那些隐藏在人类社会中、难以被察觉到踪迹的天人、墨鳞族。”
陈九翻了个白眼，说道:“果然又是特权主义下的产物，仁安城的这些大佬也真是的，尽喜欢搞这些只能给到自己心理安慰的虚晃东西。”
束芯摊摊手，显得有些无奈道:“你也说了，心理安慰。但话说回来，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不是嘛？”
“尤其像我爸他们，明明知道将来倘若真有意外来临的时候，这些所谓的武器导弹也对付不了那些神秘敌人。但不准备，他们就是心慌。”
陈九沉默了会，略微摇头道:“多此一举，仁安城已经是个很坚固的堡垒了，还不够让他们安心？回去跟你爸说，给车换了。”
束芯竖起一根手指，认真道:“这就是你九少爷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了。”
“仁安城固然繁荣强大，固然坚不可摧。可仅从当下这个局势来讲，越繁华的地方，是不是就越容易遭到敌人的窥探？所以能自己给自己点儿心理安慰，不挺好的吗。”
“再者说了，这些想法观念跟武器装备，还都是从你们陈家内部流传出来的……”
前者出自陈家所有高层人员，武器装备的供应，则被老三陈卧垄断。
说罢，她不着痕迹的瞥了少年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要真想管啊，先从你家开始管起。
“哎……”陈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个傻姑娘，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
“你刚才说，你爸他们都是上行下效对吧？”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红楼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包括陈家内部人员在内，亦被蒙蔽。”
“嗯？”束芯讶异道:“什么意思。”
陈九淡淡道:“字面意思。雁过留痕，世间人或事，皆有迹可循。网络虚拟世界更加如此，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其中流转的，都是非常具体的数据。”
“红楼只要留个后门，你们这些社会中坚力量的行为轨迹，再无所遁形。”
“具体到你们推崇的车载防卫系统吧，你信不信，红楼随时都能从后台引爆那些导弹。”
束芯眉头微蹙，半信半疑道:“不会吧？”
陈九忽然狡黠一笑，摆手道:“谁知道呢？反正我不信，红楼那些人的心，应该不会跟我一样脏。”
“总之过两天让你爸换辆车，然后家里所有的智能系统，全部单方面切断掉。妈的，终端连接城主府数据库可还行？那还有一点儿隐私存在吗？”
束芯怔了怔，旋即试探性问道:“大数据时代，你有这样的担忧也可以理解。但我们家里的那些设备，都是提前找专家验证过得，不存在后门，很安全。”
陈九半开玩笑道:“仁安城的专家，应该都姓陈吧？”
束芯不说话了。
怀疑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很难再消除。
她已经在心下打定主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这些话还是陈九本人告知自己的。
前面有辆车在龟爬，陈九看了眼后视镜准备超车，打方向盘的瞬间，他漫不经心道:“随口一说，不要太当真，更不要往外瞎传，懂么？”
束芯点点头说道:“明白的。嗯……我爸那边，我会提前把换车的理由编好，尽量不让他起疑心。”
陈九嗯了声，不再多言什么，束芯亦陷入到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