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跟着女子往店内深处走去，穿过五光十色的舞池，刚刚围过来的几个女店员半倚靠在四周的墙壁上，向着他们行着奇怪的注目礼，犀利妖媚的眼神让沈确倍感不适，心跳疯狂加速。
短发女子打开其中一扇和式拉门，里面是个日式风格的榻榻米包厢，但是隔间的拉门已经除去，和隔壁的另一间同样的房间形成了一个大套间，里面简单的放着一床简易的被子和一张矮桌。
“我叫莎莎，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沈。”
遵照黄正的意思，使用了假名沈石，并在警员的系统内也伪造了个一模一样的身份，给了这个冒牌货刑侦队副队长的职位。
沈确踏进房间，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了下来。
“沈先生，啤酒可以吗？还是红酒？”莎莎眯着眼，微笑的询问道。
“就来点苏打水和威士忌吧。”沈确学着师兄喝法依样画葫芦，“对了，再来点冰块。”
不等他说完，莎莎已经让人用托盘取来，除了刚刚他说的那些，还端来了几把花生和米果一类的下酒菜放到矮脚桌上。
“是常喝酒的吗？这种喝法很少见噢。”
“偶尔吧。”
“感觉酒量看上去也不错。”
“一般般而已。”沈确摇摇头。
包厢的灯光很暗，又没有窗户，沈确感觉就像置身在地下室一样，全靠一个罩了藤制灯罩的灯泡，才能勉强看清楚屋里的人。他想着，可能是陆姐为了掩饰麾下姑娘的年纪，才把房间装修成这副模样，如果让客人看到不应该出现在少女脸上的粗大毛孔或者细纹，怕是马上就扭头要走了。
莎莎给沈确斟酒，然后两人开始干杯。
“总觉得沈先生有些面熟。”
“是吗？你之前有在其他地方做过？”
“唔...天上人间。”
“怪不得，也许见过呢，我之前也经常去那边。”
“呃，可你看上去又不像是客人。”莎莎拿着玻璃杯，歪着头。
“怎么个不像？”
“来我们这里找乐子的，有钱有势的男人有很多，但是又帅又年轻的小鲜肉很少。”
“是吗？那你觉得我像做什么的？”
“唔...我猜猜...”莎莎把右手放在沈确的大腿上，两只媚眼在他身上飞来飞去，“看你刚正不阿的样子...反倒是...像半个警察...”
“...那你不怕我？”
沈确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暴露警察的身份确实他此行目的，为了引起陆姐的注意，但是他又要临机应变，免得让对方读出各种刻意。
谁料女子竟然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大笑话一般，“那说说，你是什么官？我看看有没有光顾过我！”
沈确心头一紧，莎莎的发言着实大胆，有点惊吓着他了。
“你们经常会和警察有来往？”
“这有什么？”莎莎把另外一只也搭在沈确肩膀上，整个身体慢慢在他手臂上蠕动，就像小猫撒娇那样，懒洋洋的说，“你不是也来了吗...”
沈确感觉自己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他把背绷得笔直，手心隐隐冒汗，但脑海里还要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说不定我就是来抓你的呢...”沈确不怀好意的一笑，双臂温柔地绕过女人的纤细腰身，轻而有力的将对方拉近，莎莎一个没有稳住，这个人跌入到他怀里。
“哎呀，你可真坏！我又没做坏事。”莎莎娇嗔着，“警察是人又不是机器，也有七情六欲需要发泄，我们只是做个知心人，听听你们发泄情绪罢了，又不是什么违法的事。”
有句老话说的好，“吐槽别人，成就了我们的友情。”两人在一起，想要促使感情迅速升温，就是通过分享秘密和说其他人的坏话建立起来的。也就是说，说别人坏话，是建立和维持情谊很重要的一个方式。
沈确感觉摸到了突破口，他假装叹了口气，“确实，警局的糟心事也不少...”
“那你和我说说呗...”莎莎把衬衫的扣子又往下解开一颗，然后把头靠在沈确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说不定我对你们内部的事，比你更熟悉...”
沈确只觉得浑身酥软懒洋洋的，不知道是因为室内空气太闷热，还是女人的动作太过于大胆。只是到了这一刻，他方才明白这个任务真正的内容。他感到强烈的不安，并不是因为想逃避未来发生的事情，而是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
况且，他还没有谈过恋爱。
*
沈确现在还住在离警局不远的青年人才公寓里，这个公寓是他进入警局后申请来的，租房的费用有政府补贴，可以比市面上的价格便宜一半以上，这样每个月的就能减轻他很多负担，毕竟助学贷款还没有还完。
“你回来啦，真晚，又加班吗？”看到他，门卫笑嘻嘻的和沈确打招呼，已经将近凌晨一点，若真的像现在这样酒气熏天的在警局加班到这个时候，估计第二天也就不用再去了。
“没，和朋友吃饭。”简短的寒暄后，沈确进入了电梯。
顶楼出电梯口的第一个门牌是他的房间，是一间一室半，刚踏进门整个房间的布局就一览无余。沈确在写字台前坐下，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打开电脑，只是舒展四肢瘫坐在椅子上，斜望着前方。
写字台上放着一张两人合照，那是他高中毕业典礼那会儿在校门口拍摄的，照片右边站着微微笑的人，就是姜芸。他对着合照看的出神，想象着如果有个平行宇宙的话，现在他们也许正在哪个餐厅吃着晚饭，聊着公司里的各种日常。
沈确想起不久前在“水云间”才经历的奇妙体验，不禁开始浑身燥热起来，连耳根都开始微微发烫。他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厨房，倒了点冰水，一股脑的灌进喉咙，冰块在喉间留下清凉，似乎把焦躁都冻结在上一秒。
在和莎莎的谈话中，他还是获得了不少信息，其中大部分都是警局的八卦，很多连他都未曾知晓。
比方说，队长丁俊的感情生活，莎莎神秘的告诉他，丁俊曾经有个初中青梅竹马的女友，意外和城中区某家会所的老板看对了眼，两人坠入爱河，直接结婚生子一条龙，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沈确心里暗中嘀咕，丁俊应该不会是内鬼吧，碰到这种横刀夺爱的事，应该是恨透了这些人才对，于公于私都不会和仇人联手。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就是和最近的离岛浮尸案有关，听说除了那三个被害的女人以外，曾经还有一名小姐曾经被几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哄骗出台，结果对方办完事不仅不付钱，还拿出工具要置她于死地。
这位小姐也是个久经风月场的人，估计是接触的三教九流比较多，她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辣椒水，对着那个男人就是一顿狂喷，然后趁其不备，又是一脚踹在对方的裤裆里，逃上街拼命奔跑大声呼救才把人甩掉。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比后来两起谋杀案都要早，因为杀手的经验不足，小姐的自我防范意识较强，才得以逃出生天，留了条小命。
这条线索虽然和他目前的任务无关，但沈确还是在隔天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黄正，他认为莎莎的话虽真真假假参着说，但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摸到了线索，不如去查一查真实性更好。
三人坐在一家离警局稍远的苍蝇馆子探讨任务的进展情况，里面只有三、四张桌，小陈特意找了这家犄角旮旯的店，免得被其他同事撞见。
“这儿的东西都很好吃，招牌菜是毛血旺还有翘脚牛肉，别看这家店小，师傅的厨艺可都是非常正宗的！”沈确疑惑地点了点头，要了一份水煮鱼套餐，而黄正则点了份酸汤肥牛面。
“之前我就猜想，是不是还会有其他受害者没有报案，没想到还真的从这里获得了意外的情报。”黄正把手肘撑在桌上，若有所思的说，“但现在我们还不能直接在警局公开你这个情报的来源，我会跟进你说的那家会所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机会，可以让对方主动交代。”
“嘻嘻，做的不错啊，沈确。”小陈打趣道，“我可是听师妹说了，你简直演的驾轻就熟，感觉就像是是真人出镜。”
“师妹？在水云间？难道卧底是个女的？”
师兄突然捂住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谁、谁说的！”
“不、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莎莎吧？”沈确想到那晚两人肢体上的极限拉扯，感觉一阵温热涌上脸庞，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的羞涩，如果真的是同事，以后见面该怎么面对。
“不是不是！你别多想！”小陈还想还试图挽回。
此时，饭菜端了上来，看起来确实美味诱人，量也很足，配菜的营养平衡也调整的不错，除了新鲜的蔬菜以外，还有冰镇的酸梅汤。可能在师兄单身的时候，这家店对他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吧，沈确这样想。
“沈确，你继续盯紧莎莎，如果能从她这条线接触道陆姐，那我们就不需要冒着暴露的危险，牺牲一个卧底。”说着黄正从口袋里，递给沈确一个证件，正面中央醒目地印有尚安警察局的标志。
打开证件里面，清晰地打印了沈石姓名、照片和编号，姓名下方还附有警衔和所属单位的标识和防伪线，可以说和沈确手里那本真的已经一模一样了。
“这是沈石的警员证，你出入水云间的时候都随身带好，如果他们对你的身份有怀疑，这也能用的上。”
*
因为卧底是额外的工作，沈确还是需要正常上班打卡，所以这两天他总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办公室里进进出出，不明情况的人总要来嘲笑两句，“嘿！沈确！怎么回事？上哪儿嗨皮去啦。”殊不知，他现在煎熬的受着996的痛苦。
很快，莎莎口中的那个小姐就被黄正找了出来，带到了局里，他耐心的安抚受惊的女人，还请了局里的心理医生专门开导对方。
最后这女人终于松了口，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全盘说出：那天请他出台的是三个客人，说话的口音并非本地人，三个男人和他一起离开夜总会，搭车前往他们指定的住所。由于天太黑，女人并没有留意具体的地址，只知道最后她逃出来的地方，距离离岛的跨海大桥非常近。
期间，其中有一个人曾经借用她的手机给别人打电话，对面还回拨过。女人回忆，听彼此说话的口气，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其中一个杀手的女朋友。
这一线索，堪称一击制敌的关键了，黄正当即命令丁俊去调查了女人的通话记录。整个尚安局内的同事们听了，都沸腾了起来，每个人都充满干劲，毕竟好久都没有着呢吗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传来了，特别是元老派的几个人，差点把电话都给打爆了。
当晚，就找到了手机号的所属人，也是一位从事色情行业的工作者，据她交代，那男人确实是她的前男友，只不过他们已经分手，现在自己也不知对方的行踪在，只知道他在尚安市的别墅区找了份工作
要在别墅区找这三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可以说非常困难，首先那边居民非富即贵，对于警察这种拉网式排查非常反感，很容易被抵制；其次大张旗鼓的找人，很容易让罪犯有所察觉，如果走漏了风声，三人逃走就得不偿失，而且黄正更担心的是，万一发生警匪交战，很容易在居民区误伤他人。
这可让黄正犯了难，于是他又找回了那名杀人的女友，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只要她能把前男友再约出来，警察可以帮她从良上岸，并安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