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魏庭刚从北仙来出来就收到了属下的回禀。
得知严魏盛在悦来楼做的那些事脸色有些沉,但他在外人眼里一向温和有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推掉了其他事径直回了严家。
受伤的严魏盛早就被人送回来了,这会儿手上包着纱布还在鬼哭狼嚎。
他母亲何氏坐在旁边抹眼泪。
严魏庭一进来何氏就立马站了起来:“小庭啊,你可要为你弟弟做主啊,瞧瞧他都被人伤成什么样了!”
严魏庭目光落在严魏盛的手上,厚厚的纱布裹缠着看不出什么,但严魏盛眼里的阴毒没逃过他的眼睛。
“二叔母,您想要我怎么给他做主?”
严魏庭冷淡的询问让何氏卡了壳,愣了一会儿以为他真是在问自己想怎么做,咬着牙恨声道:“至少得废了那人两只手!”
严魏庭哦了一声,看向严魏盛:“堂弟,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严魏盛没想到严魏庭会在这时候回来,听到他这样的问话更是脖子一缩,表情心虚极了。
“这是肯定!那人敢伤了我们严家的孩子,怎么死都不过分!”何氏一看就是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心里指不定还觉得整个西境他们严家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大约是富贵日子过久了,她早忘了士农工商,商为末等。他们严家在真正的达官显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严魏庭冷眼看着她,又转向严魏盛:“看来你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娘。”
“能有什么前因后果?”何氏揪着帕子。
儿子一回来就请了大夫,她都只顾着心疼了,根本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在她心里,整个炬城也没什么人敢和他们严家作对。
“二叔母,你知道堂弟的伤是谁造成的吗?”就敢这样大放厥词,这话若是传到那位世子耳边,何氏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何氏此人胸大无脑,根本不在乎是谁,咬牙:“不管是谁,他都该死!”
“是贺世子。”严魏庭语气冷淡道。
“世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何氏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不对,愣住,“你说是谁?”
严魏庭轻哼:“堂弟在悦来楼教训自己的小厮也就罢了,连世子和世子的人都敢大放厥词。想来是堂弟觉得自己已经成人,可以自己出去闯一番事业了。”
房间里刹那安静了。
何氏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严魏盛也愣住了。
严魏庭这是想要弃车保帅,当机立断舍了他?
他怎么敢?
严魏盛一时又是愤怒又是恐慌。
他这些年仗着是严家人干了不少蠢事,若是失去了严家庇护,他怎么活下去?
绝对不行!
严魏盛眼睛发红:“严魏庭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还没当上家主呢!”
“父亲不在的时候,炬城严家就是我做主。”严魏庭冷声道,眼神冷冽极了,吓得严魏盛越发没了底气。
“不,不…阿盛不是这个意思!”何氏终于回过神来,表情也慌了,“侄儿,你弟弟他不是这个意思。这事…肯定也不能全怪你弟弟啊,全炬城的人都知道那贺世子是个混不吝的,你弟弟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严魏盛连忙点头:“对,对!明明是贺成江先动的手!我只是想教训我自己的人而已!”
严魏庭牵唇冷哼:“严家花银子养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摸黑严家,给严家找不痛快的。叔母、堂弟,希望你们能记得我说的话。若是贺成江因为这件事找上了严家,你们不要怪我不顾亲情。”
说罢,他已经没了和这两人纠缠的心思,转身出去了。
何氏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回头看自己儿子:“阿盛,你,你真的惹了贺世子?”
严魏盛前被贺成江捅穿了掌心,后又被严魏庭这样斥责,脸上惊怒交加:“我没有!明明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我只是教训个下人而已,谁让他要站在那儿!”
他气得捶了一下床沿,钻心的疼痛立刻从抱着纱布的手掌蔓延,疼得他满头满脸的冷汗。
何氏吓了一跳,又连忙让人去叫大夫。
严魏庭走在去往书房的路上,离开二房居住的院子后才对身后跟着的随侍道:吩咐下去,这一个月禁了严魏盛的足,不准任何人放他出去。”
随侍颔首应下。
……
月照花了五日便将纪砚尘想要的消息带回来了。
前溪村位于黔州西边,极为靠近玉崇关,每到打仗的时候越发兵荒马乱,因此整个村庄人口稀落,都是以前某些战事里无处可归的流民汇聚在一起建起的村落。
根据现存的村民所说,江涛两年前父亲病逝,家中再无亲眷。
他的母亲在其出生时便难产而死,父亲在后来曾经娶过一位同村的娘子,但在江涛六岁那年也死了,留下了一个妹妹,在前些年打仗的时候被卖给了人牙子。
“他有个妹妹被卖掉了?”纪砚尘挑眉问。
月照一个劲点头:“他爹不是个东西,那小姑娘被卖掉的时候才四岁,江涛那年也才八九岁,那小姑娘就换来了一小袋米。”
贺成江将一颗葡萄丢过去,正砸在小孩眉心:“这事不稀奇。乡下人人都喜欢生,偏偏又养不起,就只能卖掉,兵荒马乱的时候一小袋米能活很久了。”
纪砚尘轻轻嗯了一声,无所谓的样子:“他爹又是生了什么病?”
月照摇摇头:“这个没查到。村子里人说,江涛他爹生病之后就没见过人了,天天都是江涛起早贪黑照顾,从他家路过还经常能听见摔砸东西和咳嗽的声响。”
这在前溪村不是什么秘密。
几乎人人都听到过江涛的爹在屋里咳嗽的声音。
那时候人人都觉得他撑不过三两月,却谁也没想到竟然硬生生撑了一年有余。到现在村子里还竟然有人感慨江涛有孝心。
父亲生病一年有余,他一直是尽心照料着,半点怨言也没有。
这样的孝心实在难得。
“的确难得。”纪砚尘也轻轻点头,眼神飘忽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