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黑暗中果然走出几道身影。
风行瞬间紧绷,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表情越发凝重,竟然一连来了七个人,单凭他一个人是没办法在这七人手里保纪砚尘安然无恙的。
就在风行想着要不要豁出性命时,纪砚尘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随后上前一步,站在了风行前方。
这一步让风行愣了愣,随即一股酸涩的情绪忽然涌上来。
纪砚尘从小拜钟老将军为师,他也算是老将军特地挑选给纪砚尘的护卫,因此对纪砚尘还是很了解的。
他知道纪砚尘从小到大身边围绕着的都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曾经发过誓会永远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可如今却要纪砚尘站在他前面,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殿下……”
风行声音有些低哑,眼眶也有些红了。
“嘘,别担心。”纪砚尘轻声安抚,忽然借着身体的遮挡往他手里塞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风行一顿,瞬间抿紧了唇。
“你当真愿意跟我们走?”七人中为首那位声音嘶哑粗粝,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阴狠,听声音就知道应是一个狠角色。
纪砚尘颔首:“我认栽了,比起尉迟玉我还是更偏向你们三殿下。”
那位眯了眯眼睛,有些狐疑:
“为什么?”
“尉迟幸现在是不是镇守在阳城?”纪砚尘坦荡地面对几人的打量,声音里透着点儿虚弱。
几人有些犹豫的对视一眼,最后为首那人警惕地点点头。
纪砚尘牵了牵嘴角:“他比尉迟玉有点骨气,不愿意放弃任何一座城池。如果凉上非要有一个人坐上皇位,那我觉得他比尉迟玉好。”
这话让今天抱着取人性命而来的七人都有些意外,显然都没想到纪砚尘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理由又好像没什么漏洞。
纪砚尘似乎是看出他们在犹豫纠结,主动伸出青白削瘦的双手:“你们若是不信,自可以一路将我绑回阳城去,端看你们是不是有这个胆子了。”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哪怕是这样一个认输的境况下,脸上也没有任何一点颓丧或是紧张。
虽说这是敌国的太子,但单看这临危不惧的气度就足够让任何人心生敬佩。
当然一路将纪砚尘绑回阳城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事实上却没几个人真的敢这么做,哪怕从这一刻开始,纪砚尘就已经是他们的俘虏。
为首那人沉默许久才缓缓来到纪砚尘面前,目光深沉探究,最后落在了被纪砚尘护在身后的风行身上。
“他不能跟你一起走。”
风行浑身紧绷到了极点,瞳孔在黑暗中压紧成一个极黑的小点,就连呼吸也跟着几乎停止。
纪砚尘淡定地点点头:“可以,我一人同你们走。”
“殿下!”
风行不敢相信纪砚尘真的妥协了,明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临门一脚!
唰——
利刃出鞘的锐响划破夜空,雪亮刀光擦着纪砚尘脸侧直指风行的咽喉,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杀意。
他准备杀了他。
风行不受控制地将刀柄握得更紧,但因为纪砚尘在身前,终是没有亮出刀锋,一言不发的被长刀抵住咽喉。
“你要杀他?”纪砚尘微微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
“怎么,不行?”为首那人眯起眼睛,偏头与纪砚尘对视,进而低低冷笑,“我们殿下需要的是你,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蝼蚁,哪怕我杀了他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纪砚尘赞同地点点头,苍白的脸颊被刀锋的反光映亮半寸,将那瘦弱可欺的姿态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只是他的嗓音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你自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就像我也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一样,没有什么不行的。”
那人一愣,瞬间就从纪砚尘的话语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
纪砚尘微微勾唇:“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三殿下应该不太希望最后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您可能是想错了,我们殿下不论死活。”那人嘲讽冷笑。
纪砚尘依然淡淡颔首:“这倒是。但明明可以带活的回去,却只带回一具尸体,你觉得尉迟幸知道会怎样?”
这话将那人噎住了,光从眼神就能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很不美妙。
“别动他,我保证乖乖跟你们去阳城,还能竭尽全力帮你们三殿下,但如果他死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事,那我就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了。”
纪砚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眉眼中带着游刃有余地轻松,“毕竟全身而退我或许做不到,临死前带上你们殿下陪葬却是轻而易举。更何况梁夏没了我还可以有很多太子,你们没了三殿下…那就真的没有选择了。”
他这话何其狂妄,偏偏在场没人敢跟他赌那种可能性。
僵持半晌,那人最后还是收回了长刀,刀光从纪砚尘眼前掠过,将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照亮了一瞬,却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一闪而逝的锐利精光。
“他的生死得由殿下定夺。”
最后,那人阴沉着声音道。
纪砚尘无所谓地耸耸肩,眉眼掠过一抹清晰地狡黠:“那你们可要将人看紧了,毕竟我身边的狗咬人都挺疼的。”
这话让一群人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最后还是为首那人率先一挥手:“过来将他绑起来带走!”
立刻有人领命上来,先是夺走了风行的刀,又在他身上摩挲了两遍搜出两把匕首数柄暗器,这才掏出麻绳将表情紧绷的风行困了起来。
这大概是风行从小到大最屈辱的一次,尽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他最终也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乖乖任由人将自己束缚起来带走。
等他们走远,那人才再次看向纪砚尘,大概是看他脸上病容憔悴并没有限制他的四肢行动,甚至还十分有礼地比了个手势:“请吧,太子殿下!”
纪砚尘收回落在风行背影上的视线,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从县令府大门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