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童钰正无聊地在家中哼哼唧唧,假装屁股疼。
正装得起劲,九牛匆匆跑来:“少爷少爷,刘公子、海公子、沈公子来看你啦!”
“啊?!他们不用上学堂了?”
幸好九牛跑得快,通报及时,不然这糗样儿可就被他们看到啦!童钰赶紧摆正脸部表情,正襟危“趴”着,等着这几个人。
“小钰儿,听说你的屁股开花儿了,他们都想来看看。”人还未到、声音先到的这位,就是刘凤冈。
到底是学音律的,中气很足嘛!
笑得最大声的是沈又希。
他是这几个人中最自由快乐的,父亲沈沉在戍边,家里的几个哥哥姐姐宠着他,他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所以,连那“哈哈哈”的笑,都呼扇着自由的翅膀。
“你们不用上学堂吗?咋都跑来了?”童钰问。
“没了小钰儿,这课上得简直无味得很哪!”沈又希说。
“上书房停课啦!”刘凤冈潦草地回答了童钰的问题,上来就去掀童钰的被子。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这顿打可是替我挨的,我得看一眼,留个念想。”
童钰捂紧被子,不让他看。
还是海青最稳重。他正经地回答了童钰的问题。
“全城闹瘟疫,宫里也闹得很厉害了,所以上书房停课了。”
“可不是,海大夫被派到天津去了,听说那里死了很多人了。我堂叔家的小七也中招了。”刘凤冈不无忧虑地说。
“是啊!京城也死了好多人了!街上店铺全关门啦!药铺的药材也抢光了。我奶奶不让我出门,后来听说,是到你家里来,才让我出门的。大家都知道,你家有神树保佑,不会被瘟疫传染的。”凤冈说。
童家的神医树,在京城颇有名气,这也是很多人慕名来参观童家花园的原因之一。
传说,有一年,天下大旱,草木凋零,赤地千里。童家一位叫童恢的老祖宗,时任丹阳太守。这位童太守视察完灾情后,在一座寺院里落脚,研墨写奏折向朝庭上报灾情。
写完折子,洗完笔,他舍不得将洗墨水倒掉,走到窗外,将洗墨水浇在了一株梅树的根部。是夜,童太守做梦,这株梅树化为人形,向他谢恩,并承诺,以后无论何时,童家人只要有难,持砚向梅树敲三下,定来解难。
童家人有没有向梅树求助过、是不是真的灵验,无人知晓。至于那方砚台,童钰也从没有见过。但童家人爱种梅树,倒是代代相传。
如今这园子里,就种着好多腊梅,年年冬天花香满京城。
这个传说,童钰从小就听过,他拿着家里的砚台,把园子里每棵梅树都敲了一遍,并未有梅仙出现。长大了,他觉得,这就是一个传说,当不得真。
“这种传说 ,听听也就算了,你们也能当真?愚不愚呀?”童钰白了凤冈一眼。
海青也附和童钰,四个人里,他们俩最理性。
“上次看完《九尾狐》,又希到郊外窜了一个月,连狐毛也没碰到一根。你说可笑不可笑?那些没影儿的传说,也能信?”语气里带着好笑。
凤冈不知何时溜到书房,看到几幅画,拿出来给大家看:“你们瞧,几日不见,这小钰又精进了哇!快看,快看!”
他拿的,正是那晚梅嬉画的月下秋池塘。
“这笔法,是新近重新拜师了?”海青打量着画,摸着下巴说。
“这幅画要是拿到德芳斋,肯定能卖个大价钱。咱们有钱买望远镜了。”沈又希一边说,一边看落款,“这好像不是小钰儿画的?梅嬉是谁?”
大家这才发现,落款不是童钰,是“梅嬉”。
这两个字,让人浮想联翩。这些日不上学堂,原来是在家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
“梅嬉是谁?!好看吗?”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对,梅嬉是谁?童钰也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
她自然是好看的!
她和童钰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姿色,童钰见得多了。这个梅嬉,不能用通常意义的美来描述。
但童钰就不想告诉这仨!让他们急去吧!
“咦?哦!”三个人看了童钰的表情,又一次异口同声。
“厉害了,我们的童钰!保密功夫一流啊!”刘凤冈因为指腹为婚的表妹来家里玩,被大家调侃了好些时日。现如今,总算逮着机会还回去了。
“唉呀!脸红了!咱们童钰终于开窍啦!”沈又希看着满面通红的童钰,笑起来。
“我们要见见梅嬉,她一定很漂亮吧!”海青也有了好奇心。
“行啦!别闹了!我也不知道梅嬉是谁。外面闹着瘟疫,你们还有心思拿我开涮?”
“有没有找到对症的方子?”童钰问海青。
“太医院里暂时用的还是上一次瘟疫的方子。”海青说。
“但是我爹说,这次瘟疫挺诡异的。死的多半是老人和孩子,都是被痰憋死的。”
童钰爬起来,把大家带到书房,“你还记得现在用的方子吗?写下来。”
海青说:“我看过我爹用的方子,记得。”海青将方子写下来。
童钰看过,也将华佗、张仲景、李时珍、叶天士等名医大家的瘟疫方子也写了出来。
“你连方子都背下了?”海青问。
“平日里没事,随便翻看,就记下了。”童钰说。
“你不知道吗?小钰的脑袋就是一座藏书楼。要用什么东西,不用翻书,直接找他就好了。”凤冈笑嘻嘻地说。
“你看看这些方子有什么不一样?”童钰问海青。
“这些方子里有多味药是一样的。比如这当归、黄花、枸杞、甘草.......桔梗,这些臣佐是大同小异的,但君药都不一样。”海青若有所思,“小钰,书里有没有记载当时这些瘟疫的症状?”
童钰把书里描述的症状一一说给海青听,“这次的瘟疫,跟《伤寒论》里的症状最为相似,你爹的方子,也是在这个基础上改进的吧?”
海青点点头,说:“要不我们把这个伤寒的方子直接给小七试试?”
“死马当作活马医。试吧!”凤冈说,“没准真成了!能救好多人命呢!你呀,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立了个大功!”
海青拿着方子回去了。
剩下俩人儿就赖着了,说是专门来童府躲瘟疫的。
俩人去池塘里钓了几条鱼,把塘里的鸭捉了一只,吩咐厨房做烤鸭。
如今外面的熟食都没人敢买了,当然也没有人卖,城里的店铺全部关张了,这也是他们留下来的原因——没地方可去。
几个人中午就在亭子里喝小酒,吹小风,赏园子里的风光,谈论梦花馆主最近新出的《闲花照水录》。
“听说,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那事主,叫梁宁,花县太守梁一道的儿子。花县那地方,多出精怪事儿。这梁太守的儿子,据说已经疯痴了。其实吧,我觉着两个人在一起快活就好,管它是不是妖魔鬼怪?你说呢,小钰儿?”
凤冈一边仔细地剔着鱼背上的肉,一边惋惜地说,“我觉着吧,有些时候,妖比人好。”
《闲花照水录》讲的是一株千年蒲公英,化身为人,与一太守公子相好,被太守知情后折散,蒲公英丧命,公子疯痴的故事。
“钰儿,你读书多,你说说看,这人到底有没有前世今生?”沈又希问,“我特别想知道,我前世是做什么的。最后我又是和谁白首偕老的。”
“你们俩,亏了还是伴读。那梦花馆主胡编乱造的这些东西,你们当真了,可就蠢了。”童钰毫不客气。
“你不信?我祝你明天就遇到一个树精,而且是长得奇丑的那种,然后被施了法,你就爱上她了。”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刘凤冈说。
“那我谢谢你了!我是真想见识一下,树精什么样!”童钰有些好笑的看着凤冈。
凤冈孩子气起来,可爱的紧。
“树精,自是不能跟你的小表妹比。”沈又希悠悠地打趣。
“算了吧,知道你未成年,还不开窍。你要是开了窍啊,怕是比我们还要迷梦花馆主。”刘凤冈说,就像他自己是个饱经世事的大人了。
三个人聊着,不觉日已西沉,月上树梢。
第二日,海青匆匆地赶来,满脸的喜色,看来,小七儿有救了。
“烧已经退下去了,只是痰在喉咙里堵着,已重新开了化痰的药,应该没有问题了。我来,是要跟你们一起商量一下,把这个方子推广开。”
海青拿出重新写就的方子,给大家看。
“这看病开方抓药,你是行家,你说了算。”沈又希说。
“这么大的事,爹又不在,我可不敢擅自作主。”海青望着童钰说。
“那就再试试吧!城外应该有不少缺医少药的人,正等着你去救呢!”童钰说。
“那我们带上药去吧!”不等众人回答,海青已经站起来,打头里往门口走。
三个人戴上面罩,坐上童家的马车,提着准备好的药材,出城去了。
果真,城门下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施粥棚里正在施粥。
海青跟粥棚里讲,这些药是救命的,粥棚立马就熬上了药。
三滚过后,有人服下了药。症状轻微的一刻钟就退了烧。症状重的,海青让他们再服下一剂,一刻钟后就退烧了。
第二天早上,症状轻微的基本上痊愈了。
“这方子真的有效,咱得赶紧把这个方子交上去。”海青说。
几个人立即坐车赶往太医院。
太医们看过方子,又去粥棚查实了情况,立即照方抓药煎制,分给宫里各人服下。
这样忙到半夜,海青提议到城外再看看情况。
几个人出了城,童钰在人堆里看见一个提着盒子的女子,那身影,分明就是梅嬉。他快步走过去,人影却消失了。
童钰四下寻找,刘凤冈问:“你看啥呢?”
“刚才明明看见那个女子……”
“这深更半夜的,哪来什么女子?都是难民。”刘凤冈说。
也是哦!深更半夜,梅嬉一个小女子,来这里做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就传来消息,疫情已经稳住了。
太医们已经出发各地去送药方了。
各地报上来的疫情显示,这次瘟疫爆发面积大,死亡人数众多,若不是海青及时献药方,将会有损大清朝元气。
因此,海青受到了嘉奖,还被提拔到太医院任太医了。
海青没有居功,向皇上说,方子是几个人一起拟出来、一起找人验方。
皇上听罢,笑呵呵地说,一并赏。
几个人一听有赏,就问,能不能把把那汤若望的天文仪赏一套。皇上允了,命四阿哥着人去海外采购。
宫里疫情控制后,皇上立即派皇子们组成8路钦差赴各地视察灾情。
因为四阿哥弘历去过江南,这次仍旧被派往江南。
弘历把海青留下善后宫里的疫情,带着沈又希、刘凤冈、童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