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钰把巴雅安置在自己家里,让海青把竹若叫过来陪护。
巴雅渐渐好起来,为沈又希写申诉状,由刘凤冈交给了刘庭玉。
童钰心里想着塔莎说过的话,有些苦闷,每日就在房间里画几笔。
关于他的梅嬉的前世,他猜想,无非是其中一方背叛了另一方,伤了心的一方从此拒绝与对方见面,老死不相往来。又或者像叶焕青和梅好一样,打打杀杀一辈子。
一转眼,秋天来了。秋风吹落了叶子,卷来一阵一阵的凉意。童钰第一次有了冷的感觉,从小到大,哪怕是冬天,他都不怕冷。
这个秋天,让他感觉凉意沁骨。
此刻,他最希望梅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像往常一样扑进他的怀里,给他一个甜蜜的笑,一个湿润的吻。可她现在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站在秋风里,他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也是这般深秋,这般万物凋零,梅嬉生机勃勃地立在他面前,像一朵花儿一样明媚。
他又想起她小小的模样,有趣,可爱,一样粘人。
现在的她,不仅不粘他,还把他拒之千里之外。
得而复失,叫人好不惆怅!
童钰靠在梅树下看月亮,直看得月亮也昏晕欲睡,他才上床。
有一日,九牛问童钰:“少爷,看你常常坐在这树下,一坐坐到天要亮,也不知道在干些啥?夫人也问过我,我说少爷画画太累了,就是在树下休息休息。你可不要让夫人担心啊!”
童钰才觉得自己有时候很失态。
自己已经长大,不能再让家人替自己担心了。不要事事都表现在脸上,不要杞人忧天,不要怨天尤人,活好当下的每一刻,同时为将来做好准备,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
又不是生离死别!大不了我再追一遍,把她追回来!
第二天,皇上传话,说新疆进贡的肥羊到了,请大家去聚德楼吃烤全羊。刘凤冈一大早就跑来叫童钰,居然穿上了夹袄。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才什么时候,你就把过冬衣服全穿上了?”童钰问。
“你宅在家里,自然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刘凤冈说,“今年年冬天是不是来得有些早啊?”
童钰若有所思,站起身去穿外套,没搭理刘凤冈。
他想的是,梅嬉那边可收拾得差不多了?有没有准备好过冬的物资?
“钰儿,怎么看你怪怪的,有心事啊?什么事?说出来,好事我乐呵乐呵,坏事我也乐呵乐呵!”刘凤冈说。
巴雅已经好起来,可以骑马了。
三个人,加上塔莎,巴雅,竹若,周高高,往聚德楼去。
“感觉咱们好久没聚过了!”刘凤冈说,“等又希出来,一定要开怀畅饮一番。”
“你今天就可开怀畅饮,我们都不拦着!”海青说。
塔莎说:“喝,我陪着你喝!”
然后和刘凤冈、巴雅,三个人彼此互灌,最后烂醉如泥。
喝多的塔莎睁着迷蒙的醉眼对童钰说:“你知道吗?我,我一个堂堂公主,为了你,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却弃我如弊履!好在,我已经悬崖勒马了!我可不想从此后万劫复!万劫不复!”
“我生下来,胸前就有胎记。巫师说,那是前世留下的记号。我找了很多年,终于找到你。但我现在才明白,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不是!梅嬉才是!她安好,我就安心。”
童钰无言。
在等待沈又希翻案的这段日子里,巴雅是最煎熬的人。
所幸有竹若还有周高高陪着。两人时常说些悄悄话。
竹若比兰若小三岁,从小就是姐姐兰若的跟屁虫。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竹若喜欢自己的姐夫海青。
巴雅:“其实你喜欢海青的事情,你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
竹若:“啊?对啊,我也瞒得好辛苦的!我不能跟姐姐说,也不能跟家里其他人讲。作为宗亲子女,是要要等着皇上指婚的。想着一天天长大,将来被指给一个不喜欢的人,那得多难受啊?”
巴雅:“皇上说了,世系远的宗亲子女无须候旨指配,到了年纪可自行婚配。你不知道吗?”
竹若:“没人跟我说过。”
巴雅:“那海青可喜欢你?”
竹若红了脸,咬着嘴唇:“我没问过。像姐夫那样沉稳的人,喜怒都很少表现出来,怎么会表现得喜欢我呢?”
周高高:“傻丫头!喜欢不喜欢,还用问吗?靠这里感觉一下就知道了!”周高高戳了戳她的胸膛。
竹若低头,忽然红了脸:“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在路上,他牵过我的手,扶我下马。”
巴雅听完,呵呵笑起来:“人家那叫绅士,我下马,他没准也会扶的。想想,有没有更特别的?”
竹若摇了摇头。
周高高就打比方:“喜欢一个人,在人群里,你一定会去四处找他,等他回过头或者看过来的时候,你一定会迅速地把目光挪开。你的视线会有意无意地粘在他身上,就像你是坨铁,那人就是吸铁石。”说着说着,周高高出了神。
“有心事哦!”竹若和巴雅取笑他,“快说,那人是谁?”
周高高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问想不想去湖里钓鱼,做烤全鱼。
两人点头。
童钰就差九牛去找刘凤冈、海青来钓鱼,入秋了,湖里鲫鱼又大又肥,美味正当时。
几个子院子里支起烤架,架上炭盆,鼓捣起烤鱼。
自然是刘凤冈最拿手。烤出来的鱼又好看又美味。
周高高开玩笑:“你可不要这么优秀,小心我们看上你,都要嫁给你!”
刘凤冈哈哈大笑:“都嫁给我?我哪有这齐人之福?恐怕各位姑娘们这会儿一边吃着我做的烤鱼,心里边却想着别人吧?竹若,你说,你是不是想着别人?”
竹若红了脸,皱着眉:“刚才说要嫁给你的是高高!”
刘凤冈追问:“那你想嫁给谁?在座的那位男士?”
竹若脸更红了。
周高高和巴雅一边笑得更厉害了:“凤冈猜对了?海青还是童钰?”
童钰也笑:“你们不要欺负竹若了!她可是好姑娘!”
周高高不高兴了:“我们不是好姑娘?”
童钰赶紧道歉。
海青一边吃烤鱼,一边若无其事地喝酒,假装没听见。
周高高朝巴雅挤了挤眼睛,说:“前几天,内阁学士苏大人家托我父亲给他儿子说媒,他儿子就是上次马场见过的苏正龙,一表人才,英武有力,马术也不错。竹若,改天,不如我们去马场偷偷看看?没准你就喜欢上他了!”
竹若看了海青一眼,低下了头。
童钰看了看海青,望着湖面说:“世事无常!能爱就抓紧爱!不要像我,等到哪天天各一方了,才开始后悔没好好珍惜。”
海青看了看竹若,默默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话说俄国的使者见到塔莎后,按照塔莎的要求给皇上上书,要求释放沈又希,说他是俄国公主的未婚夫。
皇上看了这么扯的折子,不禁笑了,把折子批给了刘庭玉处理。
刘庭玉隔天去见了皇上,说这沈家顶梁柱都被你圈在这里,家里乱成了一锅粥,仆人跑的时候,顺手偷了家里好多东西,再这么下去,女人们怕是活不成了。好歹先放一个回去,给人家吃颗定心丸。
皇上挑了挑眉,唔?你觉得谁回去合适?
谁合适?那得皇上说啊!
这事儿你来办。抓紧把案子结了,让沈沉早点回家。
至于沈又希,枉他跟我这么多年,还这么冲动,总是要给点教训才是。让他多待些日子。这不俄国也掺和进来了吗?你就不用担心他了。
不多日,沈沉被放回了家。
大家听说沈将军回家了,都松了口气。
刘庭玉却委托童钰给塔莎传话,让她不要再搅和沈家的事情了。皇上多疑。
童钰把话带给塔莎,塔莎不解。
童钰也不给她作解释,只说,如果真是为了沈又希,就不要再过问了。如果非要过问,态度必须特别强硬,要求越无礼越好,绝不要退步。更不能用物资或者金钱来换沈又希。据理力争即可。
塔莎照做,谈判自然是无果。
不过,因为有巴雅的证词,沈又希的案子很快就有了结果,因过失杀人,被发配到云贵边境充军。
巴雅听说后,哭肿了眼睛。
周高高说,“你应该高兴,至少他不会死了。像他这样的男儿,到军队里如鱼得水,不是好事吗?再说了,云贵是沈将军的地盘,那些老部下不会亏待将军的儿子。”
巴雅这才止住了哭声。
几个人送走了沈又希,忽然都沉默了。
回想起过往那些日子,刘凤冈忽然说:“真不想长大!”
童钰说:“人总要长大的!父母也总要老去,我们不能一直躲在他们的羽翼下。
不用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问题总会一个一个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