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洗刷了山林里的酷热。天气凉爽了,夏天也似乎变得短暂。不过,不要着急,往年立秋过后,天气还会继续的热。
栓子召集营长以上干部开会,分析敌我态势,并做好战斗准备。
松原仍龟缩在县城,不肯露头。那四面一共八里长的城墙,似乎成了他的“大监狱”。九山县的敌人也渐渐不敢出来了,在贺飞带领之下,四营已继续向南扩展。而独立团的目标,伪53师,已渐渐开始活泛。
日军没向南水县派兵,而是拨发了武器弹药。王廷发趁机恢复伪519团,并在各乡成立民团。民团名其曰是乡民自己保卫自己,其实王廷发想效仿八路军,用民团来站岗,在县城周围拉起一道又一道警戒网,以防备独立团再次隐蔽进入南水县。
并据贺飞报告,伪53师加强对九山方向的戒备。四营二连刚接近南水东南吉河,就被民团发现。第二天上午,伪53师一个营外加骑兵,就出现在吉河。
戒备如此严,反应如此迅速,对栓子来说,却看到了消灭伪53师绝佳机会。
王廷发招的兵,鱼龙混杂,要么是地痞流氓,要么是强抓来壮丁。而壮丁之中,还有不少清乡过后隐蔽起来的民兵。
但王廷发打错了算盘。那些地痞流氓愿意为王廷发效命,却都是贪生怕死之人,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作鸟兽散。而被抓的壮丁,绝对不会替王廷发卖命,只要有机会,就会调转枪口。
尤其原来的民兵,有些是故意被抓进民团,等独立团打进来的时候,里应外合。
散会后,栓子又留下赵鹏举、赵大富、泥蛋、马义和老冯,关上门,说了自己计划。
很妙,五个人都赞同。但赵鹏举想起郑辉荣,小声说:“那个政委都走了十来天了,还回不回来?如果回来,会不会反对咱们的作战计划?”
赵大富说:“他不敢,五莲山军区司令部已经明确,打仗团长说了算。”
可赵鹏举还是有些担心。他看过电文,知道吴刚和李智的指示,但觉得郑辉荣不是寻常人。而且,他是政委,即便没有决定权,也有向上级反映情况的权力。
“随便他反映,但如果他横加干涉,老子就命令警卫连,把他押起来。”赵大富忿忿地说道。
“又胡说八道,他是政委,不是敌人。”栓子瞪眼说道。
赵鹏举瘪瘪嘴,推着赵大富,眼睛扫过其他人:“走吧,走吧,团长快和咱们不一条心了。”
栓子知道赵鹏举故意气他,翻翻白眼,转过身去,继续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下午,郑辉荣回来了。
刚进山山,看到岗哨上的战士,郑辉荣立即跳下马。
“他是谁?”战士还不认识郑辉荣。但看到郑辉荣身后有两名警卫战士,其中一个还挎着公文包,知道是一位首长,赶忙立正,举手敬礼,并问道:“请问你是?”
“这是咱们政委。”后面战士回答。
“我叫郑辉荣。”郑辉荣自我介绍着,也立正站好,把缰绳交到左手,右手举到眉梢,标准地向战士还礼。
就这样,郑辉荣牵着马,步行十里,走到陈庄。
早有战士向栓子和赵鹏举等人报告。栓子要去迎接郑辉荣,却被赵鹏举和赵大富死死拦住:“不行,必须把那家伙的傲气全部打掉。”
这俩家伙憋着坏,栓子知道,但也生气郑辉荣,初来乍到,就胡乱修改作战计划。“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栓子刚从油印的书籍上,读到了这句话。
警卫战士报告,郑辉荣已经来到山下。再不下去迎接,着实有失礼貌。栓子瞪起了眼,老冯也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他还是胡来,咱们再避开他也不迟。”
赵鹏举和赵大富不敢再拦栓子。
栓子又瞪眼说道:“跟我一起下山。”
“行,听你的。”赵鹏举悻悻地说道。
四个人一起下山来,郑辉荣也已往山上走。距离五十多米,栓子就小跑着下来,伸出双手,准备和郑辉荣握手,嘴上还说着:“哎呀呀,政委啊,你可回来了,路上安全吧?”
“什么玩意,就跟见了大首长似的。”赵鹏举小声嘟囔两句。
老冯拿烟袋杆捅捅赵鹏举的腰,示意让他闭嘴。老冯知道,郑辉荣是灰溜溜地走的,栓子如此,是在给郑辉荣台阶下,山坡上有好多战士看着呢。
而郑辉荣没有了刚来时的孤傲,面带谦虚和低调,先立正站好,给栓子敬礼:“谢谢团长关心,一路安全,没遇到敌人。”
栓子又赶紧缩回双手,改为举手敬礼:“那就好,那就好,走,回团部。”
说完,栓子又扭头,冲身后喊道:“我说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来迎接政委啊。”
三个人嗯嗯啊啊,脸上似笑非笑,走了下来。
郑辉荣摆手,说:“都是一家人,就别这么客气了,走,回团部。”
话虽这么说,但走近赵鹏举、赵大富和老冯,郑辉荣却又立正站好,举手敬礼:“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我从司令部带回来两坛子好酒——不是,是寻政委让我捎回来,犒劳大家的,若没有敌情,咱们今晚干了它。”
什么什么?赵鹏举眨了眨眼,又看着郑辉荣,立即说道:“好啊,没有敌情。”
旁边赵大富和老冯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赵鹏举,心里不满嘲讽一番,两坛酒,就让你成了墙头上的草?
赵鹏举不是墙头草,他从郑辉荣眼里,看到了真诚,并且他还想继续看看,郑辉荣怎么一下就变了呢?
郑辉荣开会时,不仅强调在开会期间不许抽烟,也强调过,没事不准饮酒。他这是在违反自己定的纪律。
当然,郑辉荣是政委,他改了自己定的规矩,老冯和赵大富也不敢说些什么。
五个人回到团部,栓子又准备派人通知泥蛋、马义和翟相伟三个营长,还有三个营的教导员。政委回来了,肯定有新的精神传达。
郑辉荣不好意思地摆手,说:“团长,先别叫教导员们过来,我先向我们团党委的同志道歉,做自我批评。”
看着郑辉荣像换了一个人,赵鹏举和赵大富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着栓子。
栓子点头同意。他已看的出,郑辉荣真的变了。十天前,他来夫子山时,腰间配枪是一把勃朗宁,现在已经换成了盒子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