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相逢,外人暂退。”一禅大师如此道,便要离去。
长安却摇首:“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该去寻我姐姐了。”
一禅大师双手合十,道:“施主莫忘了至爱。至亲虽重要,可至爱不容失。施主的姻缘红尘,相当疯狂倔强啊。”
是啊,异常地倔,哪怕隔生死与前世今生。长安心道,叹言:“契而不舍,苦了自己。”
一禅大师笑眯眯道:“全心全意,可以抛弃一切地去爱一个人,怎算吃苦呢。”
黎散赞同:“心无杂念去爱一个人是件值得享受的事,何况他不是单恋。”
长安耳尖一红,急匆匆地逃了。临走时又双眼含泪看了黎散一眼,欲言又止,似有万般难开口,终是走了。
黎散见此欲离去时,一禅大师拦下了:“这位施主的姻缘线也是相当执着啊。”
黎散垂眸。
是呀,执着地等了他三千五百年,寻了他三千五百年。
一禅大师又继续道:“窥镜乃我寺镇殿至宝,不可外借,且借不出。时候到了,就该离别了。”
白清偷溜至禁止闲杂人员出入的大佛礼殿,抬首只见一高大金佛,垂眸俯看众生。
白清找到了,在左佛眼里。
白清当即决定把窥镜挖出来,就算是半毁了佛眼也在所不惜。
风刃现于手中,白清一抬风刀,风刃便至佛眼前,风刃刺向了佛眼,刚触之,法阵现。
佛身动了,仍一副怜悯苍生的模样,却抬手,以天罚之势朝白清劈去。
白清微抬眸,本淡然的神色有了几分波澜。
法阵中有他的本源之力,或是说,这法阵是他布下的。
作为神明,他最相信的唯有自己的记忆,最不信的同是自己的记忆。
“你是等不到人,想死吗?”黎散出现,无奈地想搂住了不动的白清。
只是手还未来得及抬,白清便不见了踪影。
“与你无关。”白清冷声道,闪现落地,抬首却望见黎散略显无神地立于他几步之外。
身后是满殿佛光,顶头是毁天灭地的佛掌,黎散却纹丝未动。
封印即将落下时,白清出手了。
白清本想收走法阵,入阵中时再瞧瞧,却不料黎散一转身面向他,法阵立刻化作漫天金色花火落下,落向了二人。
黎散莞尔一笑,白清凝眸不语。
那一刻,白清承认,他非常想杀了这个人,同归于尽也好。
赶来的白忆昔:“……”
白忆昔一撕空间裂缝,将法阵遗留下的碎片吸入裂缝中,再转首,黎散与白清那副堪称撒拘粮的场面,让白忆昔甚是恼怒。
“黎散!”
黎散闻声回首,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显然是不乐了。
白忆昔更不乐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狗家伙!这么多年的交情呢?!好歹也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再说这三千五百年,我没好好护着他吗?!就凭咱这友谊,你眼都不眨一下,弃我不管!”
黎散一绽笑颜:“我们的友谊,玻璃都比它坚硬。”
白清沉默思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色”啊。
白忆昔颇为愤愤不平:“塑料友情,不要也罢!”
黎散领首:“垃圾交情,无效之交。”
白清离去时不忘道了声谢,而黎散道完紧跟随后,独留白忆昔于大殿内,气得白忆昔欲比个中指埋葬这塑料友情。
遽然,空间裂缝大开,惊得白忆昔转身抬眸。只见一白发男子从空间裂缝中跃出,脚尖点地,完美落地。
白忆昔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奇异的是与她有三分像。长白发披散,身着“流俗相纠错,纷纷竞齐紫”的齐紫色仙袍,眼眸乃极浅的紫藤色,仙袍上用金线绣有朵朵紫莲,左眼眼角处有一泪痣。
更为诡异的是那人喊了声:“姐姐。”
白忆昔:?
白忆昔只觉满头问号无处安放,惊诧道:“什么姐姐?!我独生子女多少年了,哪来的弟弟!你认错人了!给我回到你的世界去!”
南落抬眸望去,与白忆昔相视。
那一刻,来自血缘的响应,是亲情的呼唤。
白忆昔闭眼,再睁开双眼时,真正的神之眸现。
左眼黛紫色重瞳,右眼天蓝色重瞳。
重瞳与异瞳重叠,那是一双毫无瑕疵的眼眸。
白忆昔从南落的灵魂中看到了所有有关于她的记忆。
片刻后,白忆昔闭眼,再睁开双眼又是那又半紫不蓝的眼眶。
“我把你所需要的一切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都分享给了你,”白忆昔平静道,“先在这个世界休息片刻,再回到那个你要扛起的世界吧。他该尝尝等待之苦,才能学会珍惜。”
“可……”南落在犹豫,“如姐姐你所见,他会疯的。”
“等待中,总有一方要疯,但也能让那一方学会珍惜。”
南落抿唇:“我只是怕他伤己又伤人。”
“可现在你也回不去了。”
南落:“我不属于这里,这里不是我的故乡。”
“我们都不属这里,却又不得不在这里休养生息,好积攒着气力回到故乡。”
“嗯,我懂了,姐姐。”
“落,你的性子从不软弱无能,只是过于容易接受任何事了,看得太开不是件好事。”
“我……”
“我会叫程紫墨给你办身份证之类的,跟着这只半蓝半紫的灵蝶走,它会带你熟悉这个世界的。”
南落忐忑问“姐姐,你也累了吗?”
白忆昔转身离去:“谁都会累,只是有些人不敢外露。我困了,想去睡会儿。”
“嗯,姐姐,愿你好梦。”
“会的……吧。”
白忆昔一个人出了佛殿,离开了西藏,回到江南的无怨阁,去了山茶花园,独自躺于山茶花枝上。
眼泪要流下时,一朵半白半红的山茶花落于眼角,似在遮挡。
她终究还是被困住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