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敛倒还算有点良心,朝惊枝和奉莲在指引下抄了一条没人的小路回宫。
衣服太过单薄,奉莲身上又冷又疼,但他强忍着,满脸歉意:“对不起,主人。”
“知道就好。”
朝惊枝瞥了他一眼,“能自己走吗?”
搀扶了一会儿后,她已经调动了他体内的恶力运转,那些伤痕表面虽然可怖,但是皮下组织已经在慢慢愈合。
奉莲自然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唇瓣抿得发白,“嗯”了一声。
朝惊枝一点也不急,而奉莲跟在她身边,如果忽视他颇为狼狈的样子,倒似在闲庭信步。
奉莲知道朝惊枝爱干净,因此也生怕弄脏她的衣袍,保持着一点距离。
同时,他余光悄悄看着她的侧脸,脑海里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目光又不自觉落到了唇上。
难不成传说中阴鸷无情的摄政王,至今未娶妻,原因竟是有断袖之癖?
八卦太过于炸裂,让奉莲有些心不在焉。
他又不自觉开始想,陛下能主动,是被迫忍辱,还是也……?
不知为何,奉莲后背满是冷汗,无论是哪个猜测,都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在他心目中光风霁月的主人,应该是肆意潇洒,快意恩仇的,而不是随时脑袋上悬着一把刀的傀儡皇帝。
朝惊枝无意间看见奉莲皱着表情,“怎么,还难受?他没对你用别的吧?”
“没、没有。”
奉莲垂着眼,“摄政王企图从我嘴里知道陛下您那几天干了什么,以及其他更隐私的事情,但是我什么也没说。我有些时刻意识不清醒,应该是他们用了什么东西蛊惑,可等我醒来,看表情应该是没得逞。”
闻言,朝惊枝淡淡一笑。
世间能左右人思想的阴毒东西肯定存在,寻常人十有八九会就范。
但是尉迟敛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单薄无力的少年竟不算是个人了,失去意识以后,跟一具木偶没有区别,更别说吐露秘密了。
朝惊枝回想了一下尉迟敛的神态,她赶来的及时,应该是没发现异常。
若真被发现了,那么她让奉莲改头换面一下便是。
接下来一路上除了风声,几乎再无交谈。
奉莲也是忍了千万次想问出口的冲动,才保持着沉默。
回宫后,他第一时间就被撵去了洗澡,朝惊枝把他安排在了金乾宫内的一处房间,放在身边盯着。
有了前车之鉴,这样一来,省得再被抓走。
毕竟摄政王府离皇宫有点远,走一次就够了。
与此同时,她特意准许奉莲这几天不用来御前伺候,抹点药安心养伤,也是为了不让人看出伤口愈合速度太快。
奉莲有些疑惑,既然要装样子,为何不自然愈合?
朝惊枝只敲了一下他脑袋,“想死的话,大可以去请那些庸医。”
他的伤势太过毒辣,只能以这种法子来治愈。
而到了夜间。
在朝惊枝准备歇息之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但她并没有太过于防备,因为借着点点烛火,那一袭熟悉的黑衣,不是骨刃,又能是谁?
他身披寒霜,眼眸凛冽,低着头呈上了一个小药瓶。
朝惊枝将小塞子一拔,粗略闻了闻,一股药水的味道,问道:“解药呢?”
骨刃又立马从身上摸出一颗棕色的药丸,也递了过去。
朝惊枝拿起来一看,蔑然笑了笑,直接将药丸捏成了粉碎。
看着地上那细小的粉末,骨刃时至今日都很难想象,原本救命的东西被这样摧毁,心情居然可以如此平静。
而自己没有毒发,就是解脱的最好证明。
她漫不经心地问,“要朕亲自给你摘吗?”
骨刃只是淡淡道:“是奴的荣幸。”
朝惊枝唇角轻扬,还真会不着痕迹地讨好。
紧接着,他又解释道:“陛下将药水涂抹在面具边缘就好,不到一刻钟便可摘下。”
朝惊枝照做,指尖难免触碰到他的头发,随口一问:“你发质可以啊,平常怎么洗的?教教朕呗。”
骨刃:“……”
见不回话,她嘟囔了句榆木疙瘩。
不多时,朝惊枝便上手开始摘,原本和肌肤紧密贴合的面具明显有了松动,再稍稍一用力,整张面具便被摘了下来。
她微微怔住。
那是一张俊秀至极的面孔,不同于徐潜的温润俊俏,许是多年沾血,骨刃的神态偏向于生硬冷酷。
他寒眸锐利,面无表情,但是在她面前,尽力收敛着锋芒,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乖顺一些。
他宽肩窄腰,即使跪着,也是身子直挺,多了几分冷傲和不屈。
这样的矛盾感,令人一时间移不开眼。
在烛火幽幽的照耀下,他常年不见阳光的脸透着异样的苍白,微微抿着唇,没有言语。
朝惊枝愣了一下,便笑开,如曼陀罗绽放般惑人,“朕果然没看错。”
听语气是很满意了。
骨刃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他戴着面具几乎不照镜子,不知道自己长得算不算好看。
如今看来,起码不差。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对上那兴致浓浓的凤眸,骨刃赶忙收回了目光。
朝惊枝越看越顺眼,“如果可以,朕不想你戴面具。”
不然就是白浪费了这么一张脸。
骨刃也想啊,但是只能摇头:“那就直接暴露了,可如今,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抬眼,眼神沉静道:“如果被发现,您又该如何保奴?奴又该如何做?还请您指点一二。”
说到底,承蒙了尉迟敛十几年的阴影,他现在没有十足的底气能获得自由。
可如今蛊虫没了,他只能破罐子破摔,平生大胆一次,选择依附于朝惊枝。
朝惊枝只是微笑:“很简单啊,只要你死了,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没有别的阴谋诡计可耍,骨刃作为尉迟敛手底下的暗卫,本质上和奴隶没什么区别。
想解脱的话,就死。
闻言,骨刃眉心一跳,他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天大计,结果是让自己死?
他试探性地缓缓开口:“假死?”
“谁能杀得了你啊。”
朝惊枝笑意吟吟道:“当然是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