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发,你个狗日的快给老子滚出来……”唐禾兴兄弟刚到唐真发家门前,就高声大骂起来,“是呀,你他妈今天不给个合理的说法,老子们跟你没完……”
正蹲在自家堂屋里修农具的唐真发听到骂声,抬头一看,只见唐禾兴兄弟俩已推开院门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尽管一头雾水,可他还是赶紧起身询问道:“你们发什么羊癫疯,我惹你们了吗?”
“你他妈别装糊涂,”唐禾茂继续高声大骂,“别以为老子们不知道,你去给向家耕田不就是想打我们外甥媳妇的主意吗?”
“老东西,饭可以乱吃,屁可不能乱放哟,帮向家耕田的可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徐四爷爷和黄伯爷他们呢,难道这几位老长辈也想打发生媳妇的主意吗?”
“这还用问吗?”唐禾兴抢着回答,“老话说得好,无力不起早,没一点好处,你们会有那么好心吗?”
“是呀,发生和他爹一死,你们这几个狗日的就蠢蠢欲动,上窜下跳的不就是想打发生媳妇的主意吗?”
“老畜生,你们也好意思屙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发生他妈可是你们同爹共娘的血亲骨肉,向家遇到那么多困难你们冷眼旁观也就算了,没想到我们去帮她们婆媳俩一把,你们就开始血口喷人,难道你们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 劈你妈卖批,”
唐禾兴骂完,就照得着唐真发脸上给一个重重的大嘴巴,这使得原本还有些克制的唐真发这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猛的一把掐住唐禾兴的喉咙,并大声质问道:“老东西,你他妈敢打我?”
“打你个狗日的又咋的?”
唐禾茂抢着回答完,已从后面一把勒住了唐真发的脖子,并使劲往下按。还在厨房里忙碌的真发媳妇听到几人已经动了手,就慌忙跑来去拉架,可她一个女人哪里拉得住三个男人,更何况唐禾兴兄弟原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正在唐真发与唐禾兴兄弟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徐四爷爷赶来了,尽管来之前已经从黄伯爷和詹大叔那里知道唐氏兄弟是故意来找茬,可由于担心真发年轻气盛,怕他没轻没重的将唐禾兴兄弟打出个好歹,所以徐四爷爷就快步走上前想将三人分开,而意外就在他拉架时发生了。
“别打了,别打了,听我说……”
徐四爷爷一边劝说,一边想将揪着唐真发头发的唐禾茂拉开,但由于他年龄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所以在拉架的同时脚下一踩空,他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不巧的是头重重地摔在了堂屋的门槛上,鲜血一下就流了出来。也在拉架的真发媳妇看到这一幕,赶忙叫住了自家男人。
“真发别打了,四爷爷摔倒了……”
听了自己女人的话,唐真发立刻停住了手,并看向躺在地上的徐四爷爷,而唐禾兴兄弟俩却没有罢手,他们趁着唐真发停手的时候,又重重的在对方头上砸了几拳。
看到地上的血,唐真发知道出大事了,此刻他已顾不得去管唐禾兴兄弟打没打自己,就急忙上前去扶徐四爷爷,并查看徐四爷爷的伤势。
“四爷爷,您伤到哪里了……”
或许是摔懵了,徐四爷爷虽然还大睁着眼睛,但却说不出话来。唐真发见状,赶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坐到一旁的门槛上,直到这时唐真发才发现他的后脑勺摔了一个口子,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孩子他妈,你愣着干嘛,快找点东西来给四爷爷堵着伤口。”
听了自家男人的话,真发媳妇赶忙进房间里找来一团棉花,并迅速帮徐四爷爷堵住了伤口,然后又找来一块破布给徐四爷爷包着头。
唐禾兴兄弟俩见徐四爷爷这一跤摔的不轻,害怕留在唐真发家会惹上官司,便悄悄开溜了。
伤口包扎好了,徐四爷爷也恢复了意识,这下唐真发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他将徐四爷爷扶到堂屋的椅子上坐下,关切地询问道:“四爷爷,您老感觉怎么样?”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四爷爷,您老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呢?要不还是叫真发送您去镇上医院里看看吧。”
见唐真发两口子都有些着急,徐四爷爷一脸轻松地回答道:“我真的没事,咱们庄稼人磕磕碰碰不是常有的事吗,这么点小伤还送啥医院呀?真发媳妇,你还是快去弄点煤灰来把这滩血裹一裹,然后扫出去倒了,别等一会儿娃娃们放学回来看到,吓到他们。”
“四爷爷,真没事吗?”真发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没事。真发,你还是快跟我说说,干嘛要跟那两个家伙动手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故意来找茬的,所以你黄叔和詹叔才没搭理他们。”
见徐四爷爷并无大碍,还关心起了自己的事,唐真发这才放下心来,并如实的将唐禾兴兄弟俩骂的那些话叙述了一遍。徐四爷爷听了那些混账话,被气得直跺脚。
“这两个狗日的畜牲,他们不管向家孤儿寡母的死活,还不让咱们管,这些丧尽天良的混账话是他妈人说的吗?真是没天理啊!难怪你要跟他们动手,换了我,我也跟他们拼命。”
“是啊,所以我没忍住,就跟他们干起来了。”
“不行,”徐四爷爷突然说道,“明天我还得去找老唐家那几个老者说说这件事,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唐家出了这么两个畜牲不如的玩意儿。”
“行,到时候我和你去……”
留徐四爷爷在家里吃过晚饭,唐真发才把老人送回了徐家,并把徐四爷爷摔倒的事原原本本的跟他儿子(徐赢)和儿媳说了一遍。听说老父亲是拉架时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徐赢夫妇不但没有责怪唐真发,还邀请他坐下来聊了会儿天,直到十点多他才回了自己家,可不幸的事却在几天后发生了。
这天早上九点,徐赢见老父亲迟迟没有起床,觉得很是奇怪,因为自打十几年前老母亲过世后,父亲一直都是家里起的最早的人,可今天怎么还没起床呢?
觉得有些反常,徐赢便来到老父亲的屋门前叫了几声,可老父亲却始终没有回应,于是他只好推开屋门进去叫,可老父亲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爹,您怎么啦?”
徐赢走到床前轻轻的推了推老父亲的肩,可父亲还是纹丝不动,这使得他的心立刻就慌了起来,并轻轻把有些颤抖的手指伸到父亲的鼻头前试一下后,他不禁大哭着叫喊起来。
“爹,爹呀,您怎么啦,您这是怎么啦……”
听到屋里传来的叫喊声,徐赢的媳妇和孩子们都赶忙跑进爷爷的屋里……原来,徐四爷也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大了,还是因为几天前在唐真发家摔了那一跤,昨晚竟然过世了。可这件事却让整个甘唐堡炸开了锅,流言蜚语也随之而来。有的人说是徐老者(徐四爷爷)去唐真发家讨债,被唐真发打死的。也有人说徐老者是跟唐禾兴兄弟俩吵架,被这兄弟俩给气死的。还有更过分的说法——说徐老者想打发生媳妇的主意,被老唐家的人知道了,唐禾兴兄弟叫上唐真发一起在夜里摸到徐家把徐老者活活给打死的……说什么的人都有。不过徐赢夫妇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对这些流言蜚语并没理睬,他们知道老父亲是自己摔倒的,所以没有去找任何人的麻烦,自己家就热热闹闹的给老父亲办了丧事。
可徐四爷爷的死并没有让流言蜚语戛然而止,恰恰相反,这些流言蜚语却因为俭妹去给他哭了一回丧更加甚嚣尘上。村里那几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女人已将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可她们不知道俭妹之所以会去徐家给徐四爷爷哭丧,完全是因为徐四爷爷一直都在帮助向家,他的死也是因为向家的事,所以俭妹心里很是愧疚,才到徐四爷爷的灵前哭的。
想起四爷爷一直以来对自己家的种种好,又想到自己现在面临的困境,俭妹越想越难过,越哭越伤心。可她这一哭,更成了村里那几个最会烂舌头的人朝她身上泼脏水的所谓“证据”。
“还说跟徐老者没关系,要真没关系,干嘛要跑去徐家哭丧呢,而且还哭的那么伤心。”
“就是嘛,她男人和她公公死的时候,也没见她哭的那么伤心啊!他们俩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些话慢慢的在村里传开了。村里那些单身汉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一个个蠢蠢欲动,都想找机会占俭妹一点便宜,尤其是村里那个最出名的泼皮——唐尚武,因为他早就对俭妹起了贼心。
这唐尚武曾经也是老唐家族里的一员,可由于他父亲死的早,从小没人管教,他便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懒汉,而且还喜欢干些偷鸡摸狗,调戏妇女的勾搭,因此,二十多年前老唐家的族众便将他逐出了家谱。后来他又因为调戏妇女被政府认定为流氓,抓到监狱里去蹲了两年多,现如今都快四十了,一直没讨上个媳妇,家里只有个快七十岁的老母亲。这家伙因为没有媳妇,经常去偷看村里那些小媳妇大姑娘洗澡,所以名声很是狼藉。自从向家父子死后,他就盯上了俭妹,可苦于没有机会下手,现在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他更加急不可耐了。
由于这段时间婆婆老犯糊涂,不但不能自己做饭,而且还不认识人,所以俭妹每天天蒙蒙亮就得起床做好饭菜,然后将婆婆和孩子们从睡梦中叫醒来吃了饭,安顿好一切她又得抓紧时间下地去干活。今天也是如此,一家人吃完饭后,看着儿子背着书包出了院门,她才把婆婆扶到堂屋里的木椅子上坐下,并给老人倒了壶水,叮嘱了几句也背着小女儿,扛上锄头匆忙的出门了。因为这段时间老是下雨,玉米地里的杂草长得很快,为了不让杂草抢了刚撒下去的肥料,所以她想早点下地,抓紧时间把那些杂草铲除,只有这样玉米才呢吸收所有的肥料,长势也才会更好。
由于起得太早,刚来到地里,背上的小女儿就睡着了,于是俭妹只好继续背着女儿干活。突然,她发现不远处有个人影,但她并没有在意,因为她以为那人也是跟自己一样——早早下地是想多干点活。所以她依旧低着头自顾自的忙碌着。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抬头一看,那个人已经站在她跟前,这时他终于看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里那个泼皮无赖唐尚武。
鬼鬼祟祟的唐尚武见俭妹已经发现了自己,因此也就不再躲躲藏藏的了,而是走上前嬉皮笑脸地问道:“发生媳妇,你好早呀?”
因为俭妹从小就认识这唐尚武,也知道这家伙心术不正,声名狼藉,这会儿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怀好意,所以尽管心里很害怕,但她还是板着脸瞪了对方一眼,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干自己的活。
看俭妹没有给自己好脸色,唐尚武又讨好似的接着问:“发生媳妇,你一个人又要照顾老,又要照顾小,还要干那么多活……累不累呀?”
俭妹还是不予理睬,提着锄头往前走了几米,然后继续干自己的活。
俭妹的这一举动让唐尚武感觉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又东张西望地看了一圈,又走上前接着说道:“发生媳妇,尚武哥看你一个人又要带娃娃,又要干活,太辛苦了,我帮帮你好不好呀?”
“不用,你快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我干活。”
见俭妹依旧没给自己一块好脸色,唐尚武感觉有些自讨没趣,可他还是不死心,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围,觉得附近没有别人,他又接着说道:“不会不会,我怎么会耽误你干活呢?把锄头给我,我现在就帮你干……”
说着,唐尚武就伸出手去抓住了俭妹的锄头。可他的这个举动立刻就让原本还故作镇定的俭妹更加害怕了,她一脸惊恐地大声呵斥道:“放手,你干嘛呀?都跟你说了,我不要你帮。”
“好妹妹,你凶什么凶嘛,”唐尚武突然一把抓住了俭妹的手,并贱兮兮地说道,“少武哥是心疼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太不容易了,所以才来帮你的,那些学生娃不是经常说学习雷锋好榜样吗?我也想做点好事。”
唐尚武这图谋不轨的举动让俭妹更加措手不及,她再也无法掩饰心里的紧张和恐惧,丢掉手里的锄头就使劲挣脱唐尚武拽着她的手,并惊恐万状地说道:“你你你……你别胡说,快……快松手。”
“好妹妹,”唐尚武喘着粗气,一脸色咪咪地盯着俭妹上下起伏的胸脯回答道,“哥哥没有胡说,哥哥知道你们家缺男人干活,只要你随了我的心,以后我就天天帮你们家干活。”
话音刚落,唐尚武就像饿狗一样一把将俭妹拉到怀里,两个手也迫不及待地在俭妹的胸脯和臀部乱捏起来。这下差点没把俭妹吓得魂飞魄散,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吼道:“放开我,快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
尽管俭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哪能轻易摆脱一个已经疯狂了的大男人。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她背上的小女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细细的哭声立刻就吓住了做贼心虚的唐尚武,他下意识的松了一下手,俭妹则趁机从他的魔爪里挣脱出来,并背着小女儿拼命地往村口的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
回个神来的唐尚武见俭妹已经跑到了大路上,而且她背上的孩子还在哭个不停,他明白如果再追上去可能会遇到人,所以也就不敢再追,更不敢声张,只能灰溜溜的走开了。
跑出半里地的俭妹见唐尚武没有跟上来,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快步往前走了一里多地,看到村子觉得安全了才停了下来。因为怕刚才那一幕吓着小女儿,她这才解开背毯把细细从背上放下来,并柔声地安抚道:“细细别怕,有妈妈在呢……”
“妈妈,咱们是要回家吃午饭了吗?”
见小女儿安然无恙,也没在哭了,俭妹才放下悬着的心,可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的眼角大颗大颗地滴了下来。刚才那一幕让她既胆战心惊,又伤心不已。要是发生和公公还在,那畜牲怎么会敢这样欺负她呢?要是丰年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那畜牲也不敢这样胆大妄为。俭妹抱着小女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泪水不仅模糊了她的双眼,也让她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雾。
这时,从村口那边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俭妹急忙擦掉满脸的泪水,定眼一看,原来是村里的人们陆陆续续的下地干活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窘境,她背起小女儿,跟迎面走来的那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后,又返回地里去干活了。
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跟任何人说,是因为俭妹心里清楚,这件事要是被那些烂舌头的女人知道了,又会说出很多闲言碎语。而她之所以不能回家,是因为她的锄头还在地里,地里还有很多活等着她去干,她今天要是就这样回家了,以后就更不敢下地了。
“有那么多人一起下地,那个畜牲一定不敢再待在我家地里。”
俭妹的想法果然是对的,她回到地里,锄头还在,唐尚武已经没了踪迹。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俭妹再也不敢像往常那么早就下地,她每天都是等村里的大部分人下地时,才跟着大伙儿一起出门,人家回家她也跟着回,每天都特别的小心谨慎,生怕唐尚武又来纠缠。可受欺负的又何止是妈妈?年幼的小丰年在学校也一样倍受欺凌。
自从爸爸和爷爷过世以后,欺负丰年的小孩越来越多,刚开始只是那些比他大的,后来比他小几岁的也来欺负他了,可因为没有了爸爸和爷爷的庇护,他只能忍着,而且开学的那天妈妈送他去上学的路上也叮嘱过他了。
“丰年,爷爷和爸爸都不在了,以后可不能再调皮捣蛋,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千万不要跟别人打架,就算有人欺负你,你也要忍着。”
丰年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妈妈的话他都牢牢记在心里,在学校里也是按妈妈说的做。前几天,同村比他大三岁的甘祥林又领着一群小孩打了他一顿,而且还把他书包里的书和笔、本子都扔到地上,他也都忍了,回家也没将这件事告诉妈妈。因为他知道,爷爷和爸爸的过世让妈妈很难过,奶奶的病更让妈妈担心,如果把这些事告诉妈妈,那妈妈就更加伤心难过了。
因为心疼妈妈,所以每天放学后丰年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帮妈妈照顾奶奶,还能到自留地里干些活,这样妈妈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这天刚放学,他背着书包一溜烟跑出了学校,可刚到村口,就被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的几个小孩子看到了。
“你们看,向丰年来了,”为首那个跟丰年一般大的男孩大叫着拦住了他回家的路,并快速走上前笑嘻嘻地开始念道,“向丰年,寡崽娃,不想饿死就卖妈。向丰年,寡仔娃,不想饿死就卖妈……”
剩下那几个五六岁的孩子见状,也走上前跟着齐声念了起来,“向丰年,寡崽娃,不想饿死就卖妈……”
如果这几个小孩骂的只是丰年,哪怕打他几下,他一定会忍气吞声地走开的,可他们侮辱的却是丰年的妈妈,这使得他愤怒不已,他拽着拳头咬着牙,瞪着眼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为首的孩子厉声警告:“你们别再乱说了,再乱说我打人啦。”
丰年的警告并没有起到效果,那几个孩子依旧笑嘻嘻地大声念叨着,而那个为首的孩子还挑衅地把脸凑到他跟前继续大声念叨:“向丰年,寡崽娃,不想饿死就卖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