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年秋,小妞主动申请长驻新兴州。在负责项目的同时,她踏遍了新兴州的每一个村落。后来,在紫藤山的山脚下,她遇到了熟悉的张青云。
小妞从张青云口中得知,我正在紫藤山上执行机密工作,短时间内无法下山,张青云希望小妞能够理解。别看小妞外表文弱,实则内心坚韧如钢,自那天之后,只要一有闲暇时间,她便私自上山寻找我的下落。然而,整个紫藤花树林周围早已被研究所信息组组员拉起了警戒线,戒备森严,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小妞也因此始终无法踏入长满紫藤花的区域。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间,我已杳无音信快四年之久。张海珠和张青云在经过长时间的驻扎后,先后撤出了新兴州,转而前往滇南的其它地区,继续寻觅傀儡虫的下落。而小妞,凭借着自身的努力与拼搏,从一名普通的销售经理,一步一个脚印,晋升为销售总监。四年间,不乏有异性为她倾心,向她展开追求,试图打动她的芳心。但小妞的心中,始终被对我的思念填满,面对这些追求,她总是委婉拒绝,心中依旧期待着有朝一日,我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续写我们之间的情缘。
我在紫藤花树林中最终找到圆园了吗,肯定是找到了,要不然,这个故事怕是真要就此终结了。
整整四年,我反复沉沦在噩梦般的幻境之中,每一次的挣扎都如在无间地狱中煎熬。而我又一次次凭借着心中那股执念,陷入疯魔之态,奋力打破幻境的桎梏。到了后来,我已然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幻境,只凭着一股本能,在紫藤花树林中穿梭。
终于,一座写着 “圆园”牌匾破败不堪的宅院,出现在我的眼前。宅院的大门摇摇欲坠,仿佛只要再有一丝微风,便会轰然倒地。院内的建筑,大多已被紫藤花树无情地吞噬替代。那些紫藤花树茁壮得异常可怖,它们的枝干如粗壮的蟒蛇,肆意地攀爬、缠绕,遮天蔽日,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阴森的暗影之中。阳光艰难地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挤下,洒下斑驳而诡异的光影,宛如恶魔的眼眸在窥视。
顺着蜿蜒曲折的小径,缓缓向内院走去。一路上,腐朽的气息愈发浓烈,脚下的石板路早已破碎不堪,缝隙间长满了杂乱的藤蔓。而那些紫藤花树,像是得到了某种邪恶力量的滋养,狰狞可畏,花朵硕大而艳丽,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妖异。
踏入最里面的内院时,一幅怪异的画面映入眼帘。原本的大殿坍塌毁坏,只裸露着一尊巨大的五米佛像完好无损。佛像前盘坐着三人,中间的,是素衣长发的陈圆圆,她面色苍白如纸,曾经的倾世容颜此刻多了几分憔悴与沧桑,双眼紧闭无有气息。她左边是一具道士打扮的干尸,身着道袍虽已破旧不堪,但仍能看出曾经的样式,深陷的眼眶空洞无神,像在诉说着生前的绝望。右边则是一和尚打扮的干尸,身上的僧袍破破烂烂,随风微动,露出干枯的肌肤,如无情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最酷印记。
我呆立当场,神情木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出于四年来深植脑海的惯性,不假思索便出手攻向陈圆圆。在漫长的煎熬里,“杀掉陈圆圆,回归现实,向前探寻,寻找圆园” 已然成为一种本能执念。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撕裂陈圆圆身躯之后,周遭一切竟毫无变化。只见她体内缓缓飞出一只气若游丝的黑色小虫,它费力地扇动着小翅膀,径直朝我飞来。趁我木然失神,一头钻进我的鼻孔之中。
第八只傀儡虫归位,而我不相信,不相信这是事实。
我用尽了办法,一遍又一遍回想害死如雪的惨痛一日,妄图借此回到自以为的现实世界,可终究徒劳无功。无奈之下,我只能木然地盘坐在那道士与僧人的枯尸之前,眼神空洞,只是一味地发呆,发呆,发呆……
数日过去,我依旧如木雕般盘坐原地,始终无法返回紫藤花树林。
机械般地站起身,举步向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或许继续前行,便能找到圆园!
目光不经意扫过道人与僧人的枯尸,道人腰间身份牌上刻着 “初阳” 二字,僧人腰间身份牌则写着 “了凡”。但此刻,我的脑海根本无暇去思索这两个名字的含义,也不在乎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不顾一切地径直向前。但凡遇到砖石、墙壁、花树等阻碍前路之物,我抬手便是一掌,将其轰然击飞。我必须向前,一定要找到圆园,找到傀儡虫。
我如行尸走肉般,机械地挪动着脚步,在紫藤花树林中漫无目的地穿行。每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又似全然无意识的本能动作。四肢仿若失去了大脑的指挥,只是生硬地重复着抬腿、落步的动作。
我的眼神空洞,毫无焦距,周围如梦似幻的紫藤花,绚烂的花朵,缠绕的藤蔓,都无法在我眼中激起一丝波澜。耳朵听不见外音的侵扰,闻不到微风拂过带来的花香,整个世界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片死寂的虚无。
身体感受不到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的温度,也感觉不到偶尔擦过脸颊的藤条带来的刺痛。心脏虽还在胸腔中跳动,却空洞得如同破鼓,没有一丝活力。呼吸有气无力,只是为了维持这具躯壳最基本的运转。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四个小时的时间在我混沌的意识里不过是短暂一瞬,又仿佛是永恒。终于,我踏出了紫藤花树林。
双脚刚一跨出紫藤花树林的边界,我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继续朝前走着。风迎面吹来,撩动我的发丝和衣角,可我却浑然不觉。口中喃喃自语,却无人能懂那含糊不清的呓语究竟是什么。灵魂好似早已在这漫长的折磨中消散,只留下这具活死人般的躯壳,在世间茫然游荡,不知归处,也不知何为生存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