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下来了。
在阿彩家的院子外面,每天都会有一些新鲜的野味儿出现。
这些野味儿可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而是那些熊崽子的爹娘特意送过来的。
实际上呢,它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用这些野味儿跟阿彩换取一些香甜可口的蜂蜜罢了。
这天,阿彩像往常一样看着面前的小黑熊,忍不住伸手轻轻地点了点它那黑黝黝的小鼻尖,娇嗔地说道:
“你看看你爹妈呀,真是一点也不厚道!他们明知道我这里有美味无比的蜂蜜,居然就这么把你给扔在这里啦,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经常跑来找我要蜂蜜咯。”
都说黑瞎子掰苞米的时候,总是掰一个丢一个,傻乎乎得让人觉得可笑。
可谁能想到,这秦岭一带的黑熊简直都快要成精了好不好!
一个个聪明得很呢!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阿彩自家的二哥风风火火地跑进了院子里。
只见他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朝着屋里的人挥手示意,叫大家赶紧出去看个热闹。
阿彩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但脚下却是纹丝未动。
没办法啊,外面的积雪实在是太厚了,差不多都快到她的膝盖位置了。
要是不小心迈出去一步,说不定整个人就得陷进雪堆里去喽。
就在阿彩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怀山二话不说,直接弯下腰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然后让她稳稳当当地骑坐在自己的脖子上。
紧接着,他又赶忙回头招呼高氏,让她紧紧跟着老二一起,快步走出了院子,朝着山坡下面走去。
还没等走近呢,远远地就能看见好多人围聚在裕昌申家的院子周围,那场面可谓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而且,从院子里面时不时还传出一阵阵哭天抢地、呼爹喊娘的声音,听起来好不凄惨呐!
李怀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好不容易头顶着闺女挤过层层人群,终于来到了最前面。
定睛一看,只见那个平日里颇为傲气的老裕头这会儿正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啊!
只见这人一边拍腿跺脚,一边扯起嗓子大声嚷嚷起来,那声音就好似被山风吹过一般,带着几分沙哑:“哎呀呀!你们快瞧瞧这个婆娘,简直就是不要命啦!”
说着便使劲儿地拽住自己的衣襟,一屁股往地上蹲着,身子还一个劲儿地往门框后面缩。
他手里拿着的烟锅子也跟着不停地抖动,活像筛子里正在筛动的糠皮一样!
此时,工作组里那个年轻的小陈娃娃正被这媳妇子紧紧地搂住腿杆子呢,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这媳妇子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青天大老爷开开恩呐!”
说话间,鼻涕眼泪一股脑儿全流了出来,还时不时地吸溜一下鼻子。
“上次给后山的二麻子递口信,实在是没办法了呀!”她一边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膝盖,一边哭诉道,“家里头有三个小娃娃,一个个饿得只能啃炕沿儿了。那些个土匪看我们可怜,才施舍给了半袋子苞谷面……”
说到这儿,她一只手猛地拽住小陈的裤脚,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脯,继续说道:“这次我可真是再也不敢啦!要是以后我再犯糊涂,就让我男人被狼叼到那箭峪岭上去吧!”
然而就在这时,这女人的哭声突然变得尖锐而凄厉起来,高声喊道:“工作组的同志们啊!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政府能够宽宏大量,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
站在一旁的阿彩见状,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什么苞谷面啊,她家明明有好几袋子粳米呢,而且还经常能吃上白面,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啊,居然连白米白面都吃得起,当然是土匪啦!”
李怀山一脸疑惑地转过头去,看着身旁的林琨,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家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啦?怎么哭得如此凄惨?”
他边说着,边用手指向不远处正在痛哭流涕的一家人。
林琨顺着李怀山所指的方向望去,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他轻蔑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老裕头,然后愤愤不平地对李怀山解释道:
“哼,他们家可是山上那帮土匪的眼线呢!咱们村子以往可没少遭这帮土匪的抢夺,粮食都被抢走不少,他们家就是始作俑者!”
听到这里,李怀山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地追问:“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他们现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居然还来自首了,难道是突然良心发现了不成?”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那个正死死抱住工作组小陈大腿、不肯松手的裕老头婆娘,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实在看不下去这种场景。
卫元擤了把鼻涕往鞋帮子上一抹,插言说起来,“你当是咋!前儿个黑咧那木鱼‘梆梆梆’一敲,山窝子里的麻迷儿(土匪)就跟灌了迷魂汤一样!诶呀额滴神呀!一伙子人眼窝子通红,跟红眼狼一样撕咬,砍刀抡得呼呼响!”
蹲下来捡根草棍比划,“血水顺着山涧子流了三里地!今早我偷摸上去瞅……”
然后他压低声音,“就剩这几个碎怂眼线蚂蚱子咧!”
突然拍大腿,“嫑看这卫元瓷锤样儿,说的可都是实打实的!”
卫元的话音刚落,刚刚来到寨子里的百姓们顿时一片哗然。
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声声惊叹:“嘶~”
这个惊人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弹一般,在人群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见众人反应如此之大,林琨赶忙走上前去,拍了拍卫元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抹一把络腮胡,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一挥,“哎呦喂!卫元这碎娃说得可太对着咧!”
跺脚震起一片雪,“工作组那帮人连夜传的话,额滴神呀!”
压低嗓门神神秘秘地凑近寨子里的百姓,“你当是咋?不光是山里头那些挨刀子的土匪叫木鱼声整得跟驴打滚似的疯癫癫,连老林子里头的豹子、熊瞎子都跟喝了迷魂汤似的!”
突然拔高调门惊得树梢麻雀乱飞,“哎哎哎你几个甭撇嘴!后晌二狗子他舅亲眼瞅见的!他不是给解放军带路的么?”
掰着粗手指头比划,“野牲口啃土匪就跟咱啃苞谷似的,喀嚓喀嚓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突然揪住旁边看热闹的半大小子衣领,“瓜怂!再不信你半夜去野狐沟瞅瞅,满地就剩些烂布条条跟绣成黑疙瘩的子弹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