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没有过年的氛围,只有一层又一层重重累计的沉默和孤寂。
陆清婉舔了一下嘴唇,和沈怀瑾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想着要过来看看陆清婉,她也想要守着零点给陆早早送上一句新年祝福,只不过十二点已经过去,天边的烟花已经放过一轮又一轮。
一口气冲下楼,陆清婉却始终站在庭院当中徘徊,她想着要不要敲响陆早早的门。
可是敲响了门,门就会打开吗?她不做这种无谓的妄想,听起来有点像是天方夜谭。
刚刚看到陆早早出去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要叫住她,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了。
陆早早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则绝对不可能在整个时间点宣布出门,所以陆清婉决定蹲在大门口,这样能够保证自己在这个夜晚一定能够再次见到陆早早,并且亲口对她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沉默了或许有足足一分钟,也或许没有那么久,只是陆清婉的臆想,但总之,她又听见陆早早把之前那个问题再次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情吗?”
陆清婉想了想还是把口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本来还有精致的包装,但是陆清婉觉得这样好像太过于郑重了,于是只把那条项链拿了出来,此刻那条项链安安静静地躺在陆清婉的手心,被她递到了陆早早眼前。
陆清婉没有说话,但她想陆早早应该能知道她的意思。
她们在某些方面一直维系着相同的默契。
陆早早低头扫了一眼,那是一条粉色的珍珠项链,海螺珠,产自加勒比海,因为没有办法进行简单的人工培育,稀有性极高,所以价格高昂,陆清婉手上的这条成色极好,色泽温润,陆早早不清楚具体的价格,但能清楚地知道售价绝对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天价。
陆清婉看着陆早早的脸,很忐忑地问,“不喜欢吗?”
陆早早并没有看着陆清婉的脸,她的眼神盯着客厅墙壁上面的钟,秒针刻不容缓地走动着,时间从不为任何人而停留,哪怕是短暂的一秒光景,分针和秒针交替着在陆早早的眼前晃来晃去。
她想了想,并没有直面陆清婉的这个问题,只是用普通自然的语气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也或许不记得了。”
陆清婉想要说跟你相处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而且记得一清二楚。
但是陆早早似乎并不是要获得陆清婉的答案,只是把这句简单的问当成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的一个开场白而已,她问完之后并没有停顿下来给陆清婉回答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选择继续说下去。
“不过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反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陆早早对这种事情并不太计较,仿佛不记得才是常态,而她会选择宽容这种常态。
“你读幼儿园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课程,手工课的时候老师会让你们动手做手工,有时候是用废弃的箱子或者泡沫做一些小玩具,有时候是用老师买好的材料做一些小玩意,有时候是用彩色的纸张剪纸。”
“你那时候做过小风车,收集掉落在地面上的花花把它们装进相册当中,做花草集,用花草料汁做天然的染料,在画纸上面涂抹上不同色彩,画出春夏秋冬的不同光景,你还用很漂亮的纸张剪出过各种东西,花草树木、走兽游鱼。”
“幼儿园里面的老师总是夸你很聪明,无论学习什么都能够做得又快又好,你总是把这些对你来说习以为常、理所应当的夸赞跟我说,我听完之后也会跟你的那些老师一样夸奖你。”
“然后你总是献宝似的,把你做出来的这些东西全部送给我,说是送给我的礼物。”
“我每次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都很开心,还把它们分门别类地一样一样地收纳好,每件物品上面都标注了时间顺序,以此来记录你的成长,好多个小时候我都是这样做的。”
“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压根不感兴趣,如果换成是别人送给我的话,如果非要逼迫我说出真心话的话,我可以很明确地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它们。”
“可是因为是你送的,即使这些物品本身的存在并不让我喜欢,我也需要它们,是因为人的存在才能给东西覆魅,所以那个时候你睁着眼睛问我喜不喜欢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可以斩钉截铁、分外坦然地承认我很喜欢。”
陆早早说到这里的时候才把目光从那个钟表上面收回来,看着陆清婉,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埋怨、没有恨意、也没有悲伤,只是语气平常地在进行叙述而已。
陆清婉的手还伸在半空当中,她甚至不知道是该继续维持这个动作,还是立马把手缩回来。
不知道该作何决定,于是就只能选择静静地听从陆早早讲下去,陆早早看着她的脸,陆清婉和她四目相对,每次和陆早早这样对视的时候,恍恍惚惚之间,她就总是想把目光率先收回来。
还是没有选择停顿,陆早早继续说下去,“你想要送给我的这条粉色珍珠项链真是很漂亮很漂亮,我想没有人看见它不会喜欢的。”
陆早早对陆清婉要送出去的这条项链表示肯定,她也确实算得上喜欢,但陆清婉知道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一定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那种话,甚至听完之后或许又会让她感到崩溃。
陆清婉已经有预感,一种确凿的预感,但她还是选择听从陆早早讲下去。
讲吧,讲吧,陆清婉选择接受她们之间最亲密无间、最深厚坚韧的姐妹关系早就已经崩盘的事实——
“但是我现在已经不会选择接收了。”陆早早说,“过去你送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不喜欢,但是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总是很需要,哪怕是很普通的剪纸我也会当成无价之宝一样地珍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