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乌云散尽,阳光重新普照大地,洪承畴果断下令,命令大军轮番发起猛烈冲击。明军营外的拒马和壕沟,这些曾是他们防线的坚固屏障,如今却被逐一清除、填埋。
经过两个时辰的激烈战斗,明军不得不放弃他们最外围的防线,撤退到山坳深处。在那里,他们依托险峻的地形构建了第二道防线,这道防线更为险要,更难攻克。
洪承畴没有再让士兵们用生命去填平战场,而是下令大军就地休整。他知道,等待后方的火炮到来后,再一举攻破这个小小的隘口,将会更为稳妥。
经过一天的观察和试探,洪承畴已经洞悉了明军的策略:这支仅有数千人的明军,是一支用来拖延时间的孤军,而他们的主力和百姓早已先行撤离。但明军选择的营地极具战略意义,它就像一根钉子,牢牢地钉在了洪承畴的行军路线上。如果不拔掉这根钉子,他的后勤补给线将面临巨大威胁。
更不必说,如果这支明军从后方发起突袭,与黔阳的明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满清大军将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因此,这根钉子必须被拔除,而且不能耗费过多的兵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叶林估计,百姓的队伍应该快要与从黔阳赶来的援军会合了。他只需再坚守两日,便可确保安全。如果一切顺利,他有信心将满清的大军牵制在这里长达五天,这样一来,白将军和百姓们就能安全渡过舞水,顺利抵达靖州。
叶林凝视着眼前不足千人的队伍,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除了对战友牺牲的悲戚,更多的是对这支铁血之师的自豪。在整个大明,除了晋王,还有谁能在满清精兵的连番攻击下坚守一日一夜,而士气依旧高昂?从今往后,大明的战史上将铭刻下他们的名字,而纪念碑上也将镌刻着他们的荣耀。
满清的大军暂时偃旗息鼓,洪承畴采纳了幕僚郭子治的计策,决定派遣使者前往明军营地,尝试以言辞劝降。使者是程万里,他前几天随秦王孙可望一同归降满清,如今已是绿营中的总兵,从千户一跃升至总兵,连升四级,心中自是踌躇满志,步履间似有风随。
程万里抵达明军营前,他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穿透了明营的宁静。
“我乃洪经略麾下之总兵程万里,对叶将军的勇猛深表敬仰,特此亲赴贵营,以诚相劝。
洪大人承诺,凡归降之大明将士,非但性命无忧,更可直接加入大清军中,粮饷一视同仁,无分彼此。
众将领,洪大人将亲自向大清皇帝陛下请封,赐予爵位,永享尊荣。”
“苦战必死,降清可生!”
这大喝声传荡开来,清军士兵随之高声呼应。
“苦战必死,降清可生!”
清军的咆哮声,汇聚成恐怖的声浪,试图撼动明军的意志。
“滚!”叶林的回应如同山岳般坚定。
他虽然和程万里曾有数面之缘,却都只是点头之交,素来对此人既无好感也无恶意,却没想到他居然会降了满清,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身后的明军一起大喝:“滚!滚!滚!”
程万里跨坐战马,身处高位,俯瞰战场,遥望明军。
“本将所言句句属实!
大明将士们,此时我大清军营中,有充足的粮食,还有御寒的衣物,可解尔等腹中饥饿,身上疲乏。
战则死,降则生。
是生是死,全在尔等一念之间!
尔等可愿降清?”
程万里相信,即便是叶林心怀死志,想要顽抗到底,他手底下那些士兵呢?
他们已经战斗了一日一夜,粮草吃食也被满清大军尽数焚毁,现在他们身上还能剩多少粮食呢?
戎马一生,他见证了无数沧桑,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铁血雄师?当人饥饿难耐时,与牲畜又有何异?纵观古今,因粮饷匮乏而哗变的军队数不胜数!
战争的残酷,是一幅用鲜血绘就的画卷,每一笔都沉重而深刻。它不似史诗中的壮丽,不似英雄传说中的荣耀,而是赤裸裸的生死较量,是人性在极端环境下的扭曲与挣扎。
“劝降?程总兵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吧?不若进来营中,与吾面对面详谈。”叶林站在山坳的一块高台上,身形挺拔如松,木盾护住要害,长剑直指程万里,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和挑衅。
程万里闻言,并未动怒,反而微微一笑,“叶将军言重了,将军之勇武,本将早已见识。与将军面谈,若将军有所图谋,本将岂不是自投罗网?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到两军阵前相谈如何?”
他真心想要劝降这些明军,如若成功,那必是大功一件!
程万里心中正盘算着接下来的说辞,叶林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如同惊雷般在两军阵前回荡。
“哈哈哈哈哈哈……”
“满清果然多鼠辈,竟不敢与本将军面谈。”
叶林的声音中充满了讥讽和不屑,“尔等鼠辈,也敢妄图劝降我大明的铁血男儿?可笑至极!”
他的声音愈发激昂,仿佛能穿透人心,“自万历年间,鞑子屡屡犯我大明边境,烧杀抢掠,视大明百姓如猪狗。我身后的大明将士中,不乏血肉至亲惨死鞑子刀下之人,不乏家中女眷被掳去沦为玩物之人!”
叶林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愤,“降与不降,不如问问他们血肉至亲的冤魂!不如问问他们!”
他的话语如同利剑,直指人心,明军士兵心中的愤怒喷涌而出,压过了饥饿和疲倦。
叶林怒声咆哮:“大明将士们,你们可愿向屠杀你们至亲,欺辱你们同胞的鞑子投降?”
“不降!”
“不降!”
“不降!”
明军将士的怒吼声,汇聚一处,如同海潮咆哮。
程万里面皮抽动,望着叶林的眼神,愈发冰冷,这个叶将军不简单啊。
他还要再开口蛊惑,但叶林根本没给他机会。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叶林的声音在山坳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每个士兵的心上。
明军的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程万里心知没有机会,便不再多言,策马回营禀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