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朗听完,微微点了点头,歪着头向身后的方位一个示意,便将亲卫打发到后方去了。黑红的脸在亲卫起身的瞬间露出了些笑意,似乎是更满意于大当家的称谓。
接下来依旧是等待。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塬下另一侧的沟壑里就钻出了数骑身着皮裘的骑士来。骑士们的皮裘虽还算完整,但也难掩一身狼狈了。甚至当先一骑骏马背上的汉子腰肋间还带着半支北凉铁骑专用的长箭。
只是箭尾已经被削去,点点血迹从皮裘里渗出,染红了大半具马鞍。
但是那汉子气色还不错,远远的就嚷道:“将军,这点子后面的尾巴有点粗,看样子有些扎手。”
李文朗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笑问道:“老五总么还挂彩了。”
“嘿嘿,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稍稍靠的近了点,凉崽子们的鼻子还真他妈的灵。不过怕暴露身份,没敢用弩。真是便宜了那凉狗了。等一会对上了,老子一定要亲手砍下凉崽子的狗头。”
带伤的亲卫嘿嘿一笑道。浑然没有将这半截还在腰肋间的断箭放在心上。
李文朗见这位外号叫老五的亲卫气色尚且不错,也就放下了心来。笑问道:“对方兵力如何?该不是想一口将我们吃掉吧?”
“回将军,后方二十里,吊着一支约三百骑的凉骑。看狼骑的颜色,是那位南面王的骑兵。都是一人三马,估计是想趁我们截杀牧民的时候,解决我们。”
带伤的亲卫快速的回道。只是口中带着丝丝吸气的冷哼声。
李文朗闻言心下了然。
身边早有亲卫下马上前,拉着受伤的袍泽往塬后去了。
“传令:中路不动,左右两路迅速前出,快速解决那些牧民,然后不必管牛羊辎重。立即撤回保护两翼。待中路出击之后,务必堵住这支凉骑的后路。
中路全体上马,随时听令。”
李文朗略一思索,便下达了“收割”的命令。
此时埋伏在两翼的两百骑兵,如旋风般的飙出,那几户赶着牛羊的北凉牧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扑到面前举着弯刀杀来的敌人是什么模样,只是一片惨叫声过后,老幼不到百人的牧民们就全部倒在了弯刀之下。
至于北凉牧民人人擅长的长箭,不过是射出了零星的几支而已。没有给扑上来的两百“马匪”造成半点伤害。
两百扑出去又返回,并向两翼退去的骑兵们,整个过程用时不超过半个时辰!
那队吊在牧民身后的凉骑,闻声猛然加速,但是也只是堪堪看见了一片烟尘里,两下散开的骑兵的影子而已。
正当凉骑最前方的那位满脸横肉的百夫长考虑要不要分兵两侧追击的时候,不过两三里距离的正面响起了一片节奏分明的马蹄声。
抬头看时,赫然是三百余骑,纵马冲来。
只闻马蹄轰然,不闻一声喊杀。三百骑兵如沉默的魔鬼般扑来。但似乎没有一人手中举刀。
“杀。”凉骑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百夫长一声炸雷般的杀“字”蹦出后,三百凉骑此起彼伏的应和着,狂吼着,驱马就迎了上来。
两股杂色的洪流,在这一片绿色的塬上如两支激射的利箭。
马蹄翻飞,烟尘四起。
当距离迫近到数百步时,冲在最前方的李文朗单手举起了一架已经上好了弩箭的弩机。短小黝黑的弩箭箭簇,斜斜的抵在了奔驰的马头上方,随着起伏的马头稳稳的指向了正前方。
身后三百余架弩机几乎同时被举了起来。
“射”随着一声简短而又穿透力十足的喝令声,三百支弩箭激射而出。形成一道锤面不算宽大,却仿佛携带了万钧之力的重锤,迎面砸在了高速冲锋的凉军阵中。
顿时一阵阵的人嘶马叫声响起,本就不算厚实的凉骑阵型,更加稀疏起来。
受创颇重的凉骑似乎被鲜血激起无穷的勇气,依旧马速不减的冲撞过来。虽然凉骑只余两百余骑,相对于正面的对手已经没有了兵力上的优势了。
此时那位凉骑百夫长心中最恨的不是眼前这支半路用弩的对手,而是那几位前去千夫长面前哭诉报信的牧民。
该死的牧民明明说看马蹄印和伤口,马匪只有百余骑,用弯刀,骑凉马。可是眼前这分明就有三百余骑,还不算刚才在眼皮底下远遁了的骑兵。
而且用的也不仅仅是弯刀,还有这杀伤距离远超骑弓的弩箭。
这冲锋的气势和阵势,那里是乌合之众般的马匪,这分明就是铁血沙场的精锐骑兵!
李文朗可不管这百夫长内心的诅咒。指挥一轮弩箭过后,双方的距离依旧在飞速的接近。但是李文朗并没有要用自己身边亲卫去硬接凉骑的意思。
只见主将一个手势过后,三百骑老卒纷纷向两侧拨马,如急速飞驰的利箭,被一柄利刃沿箭簇一劈两半般的,三百骑兵瞬间一分为二,向急速而来的凉骑两侧斜着奔出。
高速冲锋的战马相向而去,在马背上骑兵的控制下堪堪冲出数百步,才缓缓降下速度。
待到双方都停顿下来,准备掉转马头的时候,双方的位置已经互换过来。
李文朗左手松开缰绳,自后背取出一枚虽短小,分量却不轻的弩箭,借助穿过马镫的右脚尖端的帮助,再次将弩箭卡进了弩机的箭槽之内。
身后的亲卫们也有学有样的陆续上好了弩箭。但是错身而过的凉骑却没有回身,略微减速之后,便是奋力驱马,想继续向对手的来路方向突围。
因为沙场上打滚惯了的凉骑百夫长本能般的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那刚刚消失了的骑兵绝对不会无端的远遁,定然是暗处窥伺,一旦自己露出软肋,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弯刀捅进来。
此时转身再冲,显然在对手的弩箭面前,凉骑是讨不到好处的。
但是前奔了不过数十息,百夫长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