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趣的回答，华先生，再耽误你一些时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有机会再选一次，您还会过这样的生活吗？”
“当然会，人类从历史中唯一学到的东西，就是忽略历史周而复始。”
“这条我也记下了，下次再遇见我可能还会问这些问题，这就是所谓的周而复始。”
旁边烤肉店的油烟飘了过来，袁媛和摄像师等人一同消失在烟雾中。
这团烟雾越来越浓，没过多久便将整条的小吃街笼罩，雾中的肉香味迅速稀释，逐渐被一股香烛纸钱的气味所覆盖。
“老簿，雾里有东西，快看上面。”
“这也太大了吧，不过看它的表情不像是活物。”
烟雾散去，一尊金座白玉佛立于大殿中央，粗略估计至少有十几米高。
“华鸢，被你说中了，业像能力再强大也突破不了宿主的想象力。”
“我觉得还好，至少不是金条珠宝堆成的山，虽然那有助于治疗密集恐惧症但还是——”
“咳，算了，这样就挺好。”
“华鸢，你这是怎么了，看到袁媛回忆起高中时期的记忆触景生情了？”
“算是吧，这段时间总会时不时想起以前的事，我明明有好好忘记它们的，我也不想这么矫情，可就是控制不住。”
“我一直以为剥灵狱里只有怪物，就算其中有几只可以变成故人的外貌，那也不应该模仿得一模一样啊。”
“我都记不清的人，它们是怎么一比一复刻出来的，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华鸢，很抱歉，我也无法向你解释这是为什么，这地方——”
老簿的愧疚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当是学习新知识了，你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干嘛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片刻沉默后我招呼老簿过来一起研究玉佛。
玉佛周身散发着寒气，靠近后却没有感到不适。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就像是在吹空调。”
“华鸢，我感觉玉佛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啊？剥灵狱里有绝对正常的东西吗？”
老簿后退了几米，围着玉佛转了一圈，在这期间我趴在金座上仔细检查每一个缝隙，企图能从中找到业铭之类的线索。
“我知道了，华鸢，我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老簿你知道什么了？”
“你看周围，光源集中在入口这一侧也就是玉佛的正门，我刚才围着玉佛转了一圈，玉佛在任何方向上都没有影子。”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玉佛没有实体？”
“刚才我趴在金座上看了很久，期间一直扶着玉佛，触感柔和，仿佛是在寒冬腊月牵着少女冰凉的手，一摸就知道是块好玉。”
我刚才的表情转移到了老簿脸上。
“华鸢，这样描述什么意义吗？下次你还是换个真正的女孩牵手吧。”
莫名被老簿说中了痛处，为了缓解尴尬，我绕到了玉佛背后，地面上没有色差，它的确没有投下影子。
“玉佛有实体却没有影子，剥灵狱这种地方需要遵守现实法则吗？”
“华鸢，你绕回来再看看自己脚下，然后在看我脚下，这里的其他东西都跟现实一样，只有一种东西不一样。”
老簿说的没错，包括刚才遇到的小吃街幻境，这里所有的东西表现得与现实世界无异，唯独有一样东西不符合逻辑。
那就是业像，我的脚下有影子老簿脚下却没有，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尊玉佛是跟老簿差不多的存在。
“难道这就是潘月伶的业像，一尊玉佛？”
“小志没有在日志里提到过她信佛，难道说这不是佛像。”
我后退几米从头开始观察，果然是先入为主了，这尊玉雕乍一看很像平日里参见的佛像，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根本没有这种款式的佛像。
环绕在玉雕脖子附近的那一圈装饰品并非佛珠，而是一排琴键环绕在脖子上，因为角度以及没有黑白色差很难发现。
不仅如此，玉雕的服饰也不对，没有哪位僧人会在袈裟表面绣上几个零散的音符，起初没仔细看以为那是衣服褶皱，看清后瞬间觉得该配副眼镜了。
“除非这里叫大钢琴寺，否则就不该有造型如此新潮的玉佛。”
“老簿，你还看出什么了，我刚才把底座翻了个底朝天，没有看见任何文字或者图案提示。”
“雕像的手跟膝盖之间有很大的空隙，应该是要放一件东西进去，看大小很可能是古筝一类的乐器。”
“不会是电子琴吧，小志就是因为一台电子琴才认识潘月伶的，可是到哪去找电子琴啊，天上又不会掉馅饼。”
老簿抬头望向大殿宝顶，上面有三根镂空雕花的房梁，房顶距离地面很高，无法看清房梁雕刻的是什么图形。
“老簿，你是想把房顶捅破，找好角度让月光穿过镂空房梁照下来，隐藏的乐器就在图形里。”
“正是，笼影启动。”
在笼影的加持下我顺着大殿四角的粗壮立柱攀爬到房梁边缘，当我准备朝镂空图形那边进发时意外发生了。
玉雕朝我转过头睁开了眼睛，活像一尊怒目金刚，嘴巴微张，口含音响，刺耳的嗡鸣声几乎要将我震下去。
我捂住耳朵张大嘴，扭动身体往后退，躲到立柱后面耳朵才稍稍得到缓解。
玉雕的音波攻击没有因为我的躲避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危险，立柱是中空的，里面似乎有可以传导震动的金属。
包括镂空房梁在内的所有房屋结构因此跟着一起震动，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崩塌。
如果牵扯到其他宫殿，说不定潘老师它们又会因此得到解放，房顶垮塌墙面推倒产生的连锁反应足够震倒铜镜。
我纵身一跃跳到另一侧的房梁上，在立柱与房梁之间迅速移动，玉雕的脑袋跟着我360度无死角的转动着。
老簿帮我计算角度，跑到合适的位置就借力跳到玉雕头顶，让它把音波攻击反复打在同一处房顶上。
经过十几轮的迂回偷袭，老簿算好的位置终于破碎，月光洒了进来，透过镂空房梁将一台电子琴的图形照射到玉雕手下，音波攻击停止了。
赶在笼影持续时间结束前平稳落地，迎接我的是几十个炫彩灯球，玉雕十指翻飞，静谧的大殿瞬间变成吵闹的迪厅。
十几块地砖缓慢升起，在升起的地砖上出现一根钢管，十几个身材曼妙的黑影跟着节奏在钢管上舞动。
我像个山沟来的土孩子一样，没见过世面，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成语，礼乐崩坏。
我有点顶不住了，一方面是因为笼影的副作用，更多是因为这群钢管舞娘对我产生的精神污染。
“华鸢，别大意，它们朝这边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