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
族长的手杖重重落下，她竟不知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丧心病狂成了这样。
“娘这么激动做什么？”
柯文淡淡瞥了一眼族长，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他们所享受的，都是用我夙儿的一生换来的，我让他们付出些代价又能怎么样？”
“你做的这些真的是为了柯夙吗？”
江京墨冷笑一声，淡淡开口。
“别拿着柯夙当你扭曲心理的挡箭牌。”
柯文愣了愣，看向江京墨的眼神冷了几分，他开口，有些歇斯底里。
“你懂什么？你不过也是因为我的夙儿才能站在这里！”
“是，但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江京墨看着柯文，不禁嗤笑一声。
“是柯夙让你去杀这么多人，去肆意破坏别人的家吗？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打着为了柯夙的名义，但你从来没有问过柯夙是否愿意，这一切都不过是你以为。”
“夙儿她最向往的就是自由，而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她能够自由。”
柯文眸中闪过了一丝冷厉的光，他手中的匕首已经划破了安淮的脖颈，有血顺着流淌了下来。
“所以你给柯夙的自由，是用一笔笔血债，一个个被你毁掉的家庭换来的。”
江京墨冷声怒斥，丝毫不让。
“你有没有想过，当柯夙获得了这样的自由后，她迎来的将是所有人的怒骂与仇恨，你所有的为了她，都只是将你身上的罪孽全都牢牢压在了柯夙的身上。”
柯文被江京墨说得哑口无言，他的目光落在柯夙身上，而柯夙也在看着她。
她的女儿红着眼眶，脸上满是复杂之色。
柯夙恨吗？她自然是恨的。
但她恨的是族长，是柯武，是安淮…是那些亲手缔造了她痛苦一生的人。
至于那些世间的百姓，柯夙想恨，但是她恨不起来，因为他们真的很无辜。
在两千多年前，玄阴蛊降世的时候，做出决定的，是古阴族的先辈们，他们默默无闻，伟大而无私，但也正因为如此，玄阴蛊之事甚至没有传出南疆。
而那些百姓们，就像如今的柯夙，他们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被赋予，却要在如今承担这个选择的后果。
而柯夙的父亲，此刻似乎变成了当初的族长，他就像当初族长逼着她压制玄阴蛊一般，毫不留情地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毁掉了一个又一个的家庭。
族长当初说，这都是为了苍生大义。
柯文现在说，这都是你们欠夙儿的。
柯夙回过神来，对上父亲的那双眼睛，那里面满是对她的爱意。
而他手中拿着的木盒里，有着他为了救她，炼制了十年的蛊虫。
柯夙在心中默默问自己，父亲所给她的自由，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柯文看清了女儿眼底的挣扎，他倏然沉默了。
江京墨刚才的那番话，还是说进了他心里。
他纵有万千理由去做这件事，但只要女儿不愿，他就不会去做。
柯文现在依旧觉得世间所有人都该为夙儿的前十年而付出代价，但是他不想让女儿获得自由后承担的是他背上的累累血债，是世间的指责与谩骂。
他可以，但夙儿不行。
“大哥，你知道吗？我的女儿找到了。”
安淮突然出声，他的目光看向安漾，眸子里带着几分温和。
柯文愣了愣，他并不知道安淮的女儿被拐走的事情。
“可能是报应吧，在我将夙儿关进暗室后，我家漾漾就被拐走了，一晃就是八年，我也找了她八年。”
“你想说什么？”
柯文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安淮的神情却不变，只是继续淡淡的说着。
“九霄宗的事情并不是骗你的，我的女儿就是随九霄宗一起来的，她如今成了九霄宗的弟子，每天过得很开心。”
安淮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苦笑了两声。
“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我本就活不长了，如果大哥你还恨的话，那你就杀了我吧，就当为夙儿赔罪了。”
柯文握紧匕首的刀柄，指节有些发白。
“安淮，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他们。”
“大哥，我体内有你的蛊虫，我是不是说谎你是能感受到的。”
安淮笑了笑，语气坦然。
“大哥，别再错下去了，夙儿真的要自由了，别让她为难。”
柯文复杂地看了安淮一眼，他看向自己的女儿，此刻她正待在他与江京墨的中间，眼神中满是挣扎。
一边是爱自己的父亲，是父亲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另一边是她真正想要的自由，是这些天所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
她该怎么选，她能怎么选？
江京墨也看到了柯夙脸上的挣扎，她明白柯文对于柯夙的意义。
哪怕柯文做错了再多事情，哪怕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柯夙愿意看到的，但是仅凭这份爱，这份在乎，就已经胜却了世间无数。
江京墨闭了闭眼，忍下心中的怒火与冷意，等她再睁开眼时，整个人便已经恢复了冷静。
柯文最在乎的，不过是女儿是否能获得自由，那江京墨就给他这么一个保证。
她走到了柯文的身前，毫不犹豫地立下了一个天道誓言。
随着法阵的缓缓升起，江京墨和柯文相对而立。
良久，柯文笑了，他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安淮的身形晃了晃，随后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柯文。
而后者此刻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
“夙儿，爹不会逼你。”
所有人都会逼着柯夙去做出选择，去承担宿命，但是柯文不会。
既然他给女儿选的这条路让她觉得为难，那他亦不会逼着她走向这条路。
而现在，他要解决最后一件会让柯夙为难的事情。
柯文看着江京墨，他看清了她眼底压抑的怒火，他想起了这十年间所杀过的每一个人，所毁掉的每一个家庭。
他承认自己是个疯子，他不后悔。
但是如果这些血债有有可能会被他的女儿所承担的话，那就将这一切都在他身上结束吧。
柯文捡起了匕首，将它狠狠插进自己的心脏，然后他遥遥地看到族长也痛苦地捂住了心口。
他笑了。
他与他娘，也算是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