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娘被身边的衙差扶住,祥符县县丞刚好瞧见这一幕,登时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衙差:“快去请郎中来。”
祥符县县丞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角抵场上还在继续,冯二娘的模样已然惨不忍睹。
瘦小的女子衣衫凌乱,满脸鲜血,她身前站着的女飐,只是鼻子有点殷红,其余地方完好无损。
如此实力悬殊的一场角抵,不是故意折磨人,又是在做什么?
看客们并不在意这些,依旧喊叫着让冯二娘起身,有的人甚至将银子丢在这可怜女子的身上。
祥符县县丞只觉得恶心,人性是经不得考验,尤其在这种时候。
幸好他们赶了过来,不然这女子定会被活活打死在台上。
那要刺杀冯二娘的人被结结实实捆绑起来,那人一脸凶狠,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二娘。
“将人押入大牢审问,不要让他半路死了。”
当着衙差的面准备杀人灭口,真是好大的胆子,县丞神情肃穆,这次不查个清清楚楚,他也可以摘下头上的乌纱帽了。
文吏向县丞禀告:“这女子就是冯二娘。”
县丞点头:“本官知晓了。”
县丞方才从管事口中知晓了冯二娘的身份,他带人来到这里,其中一桩事就是找到冯二娘。
那些人将冯二娘赶去角抵台,显然就是要让冯二娘死在上面,没想到衙门会找上门,恐怕冯二娘留下活口,立即派人行刺……
他岂能让这种事发生?
县丞沉着脸,冯二娘活着就好,他来此地的一半目的就达成了。
至于另一半……
县丞想着那堆起来的银子,也跑不了。
“县丞大人,贺家郎君求见。”
县丞听得动静转过头去:“这里的东家?”
文吏道:“正是。”
县丞冷笑一声:“他人在何处?”
文吏向门外看了看:“门外。”
县丞却没有动,再次问道:“他人在何处?”
县丞大人一连问出两句相同的话,他自然不能给同样的答案,文吏仔细思量,却想不明白,躬身道:“还请大人示下。”
县丞道:“聚众博彩,证据确凿,这里的庄家不该被送入大牢吗?”
文吏登时明白过来,他看向衙差们:“大人的话可都听到了?”
衙差齐齐应声。
等在外面的贺璠迟迟不见传话的文吏出来,心中格外焦急,他想要让人传话去贺家和夏家,奈何门口被人把守,谁也出去不得。
这庄子上的宾客,都不是寻常百姓,遇到这样的情形,各显神通,设法从这里逃脱,却都铩羽而归,这群人气势汹汹而来,这是准备将他们全部带入大牢。
旁边的葛英也早就收起了那不羁的笑容,他们按照往常一样处置今日之事,却发现根本不顶用时,他就考虑先一步离开,至少不要将葛家牵连其中。
可惜,也被衙差堵了回来。即便他拿出了夏家的帖子,还是没有任何用处。
贺璠自然也是一样,不过他还吩咐人去杀冯二娘。
现在除了博彩之外,冯二娘最为危险,即便当着衙差杀人,也比留下活口要好的多,没有真凭实据就能将案子翻转。
夏孟宪可是刑部尚书,大梁建朝之日起,历任刑部尚书,有一个算一个,你看哪个在任时,亲友被送入大牢的?
特别是博彩这样的重罪。
贺璠有信心,只要他不留证据,夏尚书总有法子。
但是冲进去行刺的人却被拿下了。
贺璠表面上依旧平静,但心底里早就开始慌乱。消息送不出去,人也没法收买,证据确凿的情形下,只能被押入大牢。
贺璠看向葛英,最后一个法子,就是他们亲自来找县丞,许给县丞一个偌大的好处。
“如果……县丞不肯要怎么办?”
葛英听到贺璠的问话,也沉下脸:“依我看,只有两个法子。”
“要么先委屈一下,束手就擒,等着尚书大人想法子。”
贺璠觉得这不好,谁能知晓情形会如何变化?进去之后何时能出来?会有多少罪名落在他头上?
他出现在庄子中,都没法拉出下人顶罪。
“那就用另一个法子,”葛英道,“将你庄子上所有的护院都聚集起来,护着你一个人离开。”
“出了门之后,你只要不承认来过这里,别人也拿你无可奈何。”
贺璠觉得这个更好,不管是在汴京,还是祖宅,这样的事他都做过,不过面对的都是小官小吏,这个县丞说大不大,但能在汴京任职,要么被官家信任,要么背后有人支持。
但他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贺璠点点头,却还是迟疑道:“那你怎么办?不与我一同走?”
葛英摇头:“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再说我留下,也能帮你主持大局。我被抓也没什么,我顶多是宾客,手中又没有博彩的纸笺,谁能将我定罪?”
葛英也丢了银子,不过就是应应景儿,没有真的玩的意思,因为他与贺璠都知晓,那冯二娘最终必然死在台上。
葛英说自己无罪,也是事实。
葛英压低声音接着道:“总得有一个人出去报信,你留下更麻烦,倒不如换成我。”
贺璠抿起嘴唇,显然认同了葛英。
换成往常时候,兴许夏家会有所察觉,但今日不同,夏家安排人去了汴水,抓了人又要立即审讯,将精神都用在郭家兄弟的案子上,势必对其他事会疏于探知。
所以,他们不出庄子,外面的人很难知晓一切。
直到这里的看客迟迟没有归家,才会有人找过来。
可是眼下角抵才开始,至少要拖延好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足够将今日的事办成铁案。
贺璠想到这里,就向后退去,恰好这时候,文吏带着衙差走过来,文吏指向贺璠和葛英:“立即将人拿下。”
贺璠脑子“嗡”地一下,转身就带着人向外逃去。
贺璠身边的护卫一边逃一边喊叫:“有人要陷害郎君,快,来人,送郎君出门。”
站在原地的葛英,眼看着一队衙差去追赶贺璠,他轻轻地舒一口气,他将贺璠支走是怕被牵连。
没有贺璠在,他就算下狱也会被放出来。
而贺璠……最好能逃出去,否则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