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傅纾亦的办公室,童绾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电梯里,她戴上口罩低着头,才没让自己的情绪崩的太厉害,但心脏却是被撕扯般的疼痛。
望着小姑娘落寞的身影出现在集团的旋转大门,江宥安从车上下来了,笑道:“来吧,公主。”
童绾的眼泪在见到熟悉的人那一刻顷刻落下,就像所有的委屈突然有了合适的安放处。
江宥安已经知道她要去国外的事了,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给你,在国外好好照顾自己。”
为了不让氛围沉重,他语气轻松地说道:“我知道之前的钱是你偷偷给我的,哥们现在也算火了,有点钱,你拿着把钱还了。”
先前江宥安被威胁要钱的事,童绾后来知道了怕他没钱花居然偷偷给他包里塞钱,那一刻,江宥安就认定了这个好朋友。
“不用。”童绾心里涌上一股暖暖的感觉,浅笑道:“我有钱的。”
“傅先生以前教会我玩股,多多少少赚了一些,而且我把以前买的珠宝当了,还了违约金之后也足够弟弟的医药费和在国外的开支了。”
闻言,江宥安乐了,似笑非笑地说道:“傅二爷教的徒弟出师了啊。”
童绾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眸中寞色满寂,轻声道:“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望向窗外,不知何时,空中已然大雪纷飞。
她伸出指尖在窗上轻轻写下两个字,呢喃道:“下雪了啊。”
那日,京城下了很大一场雪,零下的温度持续了三天。
冰雪消融的那一日,傅纾亦收到了一个账户打来的钱,足足有三千万。
小姑娘的微信留言只有一句话——傅先生,两清。
微信也被删除了,看着这笔钱的信息,傅纾亦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半晌,薄唇缓缓勾出一个戏谑的弧度。
两清?
好一个两清!
那日,傅纾亦把tiger送回了傅家,便再也没有回过珑悦府, 也是那一天从傅熙茜的嘴里得知童绾已经带着弟弟前往m国这个消息。
闻言,秦老太太便知又是这混蛋孙子做了什么才给人气走了,当场血压高的吃不下饭,直接招呼佣人扶着自己上楼休息。
留下饭桌上的三人,傅嘉丞父女两面面相觑,唯有当事人一脸淡然地夹起了一块鱼肉,点评道:“味道重了。”
“啊?”傅熙茜看着桌上这道酸菜鱼。
小叔疯了吧.....
平日里傅纾亦迁就着童绾的口味,珑悦府的菜系都很淡,如今酸菜鱼都显得口味重了。
傅纾亦没有吃的兴致了,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便扭头对着一旁的佣人吩咐道:“盛半碗粥。”
“好的少爷。”佣人连忙回厨房拿了一个碗,盛了半碗粥,“少爷。”
“嗯。”傅纾亦端着粥上楼了。
老太太的门没关,开了半扇,像是知道他会上来特地在这等着。
已是傍晚,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阳台,背影望去很是孤独落寞。
傅纾亦悄然走近,才看清老太太正在擦拭着相框,而相框里是他小时候和父亲的合照。
“哎。”
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傅纾亦心里也不好受,沉吟了片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吃两口就不吃了?”
秦老太太拍掉了孙子的手,轻瞪了他一眼,“看着你没胃口!”
之前看的顺眼是因为知道他身边有个小姑娘。
现在看哪,哪不顺眼!
想到那乖巧的小姑娘,秦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哎,傅家没福气啊!”
闻言,傅纾亦顿了一下,继而把粥放在茶几上,拉开了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不是傅家没福气,是我没。”
秦老太太扭头望向孙子,侧脸线条流畅分明,他的眼睫微垂,始终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是童绾这个小姑娘,秦老太太想到就可惜,她拍了拍大腿,说道:“你看着我眼睛跟我说,你对那小姑娘真就没动一点情?”
动情?
傅纾亦想到今日收到的信息,沉声道:“没。”
“你放屁!”秦老太太毫不避讳地骂道:“你小子不动情你给人买礼物又愿意抱人家弟弟?还给人撑腰到学校?”
“傅熙茜小时候哭了你都只是拿报警来吓她呢。”
提到侄女小时候的趣事,傅纾亦勾了勾唇,眸光温和,“这事你可别告诉那小丫头。”
“行。”秦老太太一口应下,转念一想,她给了男人手臂一巴掌,“这是话题的重点吗?重点是你这性子,对谁那么上心过?”
“行止,你就没想过吗?你对童家那小姑娘的照顾中或许多多少少动了几分真心?”
“父母的事是父母的事,童绾不一样,那小姑娘乖得很,若非家里出了那档事,她怎会沦落于此?”
“还有,那小姑娘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这么依赖你?难道真是只图你的钱和势?”
傅纾亦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和童绾的初识,那双湿漉漉带着怯色的双眸,却不得不做着讨好他的行为。
随着时间推移,她面对自己的笑容也变得真诚,甚至赖在自己的怀里撒娇。
被委屈时,双眼透红,还在倔强着。
真心?喜欢?
这是傅纾亦从未空出时间去深思的问题,但如果喜欢,又怎么会跟那位医生走在一起?
真心,是傅纾亦觉得最虚假的东西。
他的沉默让秦老太太感觉到一阵无力,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
“傅行止,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别少胳膊少腿的,我到下面也跟你爸你爷有个交代了。”
秦老太太坐困了,傅纾亦把她扶回床上才下楼,并叮嘱佣人晚点再热热粥。
坐在沙发上的傅熙茜看见小叔下来了,赶紧把手机挂了,但一个错手,点到了免提。
少女清甜的嗓音就这么脆生生地通过免提响彻了客厅。
“没事,我住的地方很安全,房东是陆医生的友人。”
糟了....
傅熙茜赶紧点了挂断,她畏怯地抬起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小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嘿嘿嘿小叔。”
傅纾亦:“你牙齿有根菜叶。”
“啊?”傅熙茜赶紧捂住嘴。
“骗你的。”傅纾亦拿起大衣挂在臂弯处往外走。
傅熙茜敢怒不敢言,在男人身后打了一套军体拳,“烦死了!”
小叔怎么一直不开窍啊?
到时候真让那陆医生上位了。
真是苦恼....
——
京城的夜迎来了年轻人的狂欢。
清吧,男人坐在包间的中间位置,修长的指尖握着一杯威士忌,神情淡漠,气质矜贵。
唐西洲推开包间的门,吊儿郎当地赖在了男人的身边,欣喜道:“怎么一个人在包间?下楼呗?”
傅纾亦脱下大衣,刚坐下来便端起桌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口,“吵。”
“不吵了,我把dj都关了,来,跟我下楼。”唐西洲打了个响指,神秘地说道:“今晚有大节目。”
傅纾亦兴致缺缺,“什么节目?”
唐西洲:“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他从江宥安那得知了傅纾亦和童绾 gameover的事,令他诧异的是居然是童绾提出的合约终止。
但在唐西洲看来,女人哪里没有?
今晚特地请了一位娱乐圈的当红小花旦来表演。
“快看快看。”唐西洲特地带着傅纾亦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催促道:“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傅纾亦没有兴趣,但架不住唐西洲这样吵,他散漫地抬起了眼皮,恰好,台上的女人浅笑回眸,遥遥对视上的那一瞬,傅纾亦怔住了。
很像。
和童绾很像。
尤其是眼角的泪痣。
一曲舞结束,小花旦径直来到了傅纾亦的这一桌。
“二爷,唐少。”
女人的声音很柔,那双眼眸如含秋水般盈盈。
唐西洲暗暗竖起大拇指,“来,坐坐坐。”
小花旦壮胆地坐在了男人的身边,半边身体都倾斜靠在男人手臂上,“二爷,我给您倒酒?”
傅纾亦微抬下颚,挑眸睨了女人一眼,其中带着几分打量。
啧。
不像了。
须臾,他垂下眼帘,喝光了杯里的酒,冷声道:“把你眼角画的那颗痣擦了吧。”
“她永远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亵渎她的热爱。”
小花旦面如死灰,难堪地说不出一句。
走出清吧,雪还在下。
傅纾亦难得在街道驻足,他抽出了一支烟咬在唇上,手掌微微弯曲遮挡住风,点燃了香烟。
忽而,一对小年轻路过了身边。
“京城最近总是下雪,你说要是下雪许愿就会实现那该多好?”
“贪心,初雪那天你不是已经许了吗?”
“是的,我许愿跟你永远在一起。”
小年轻走远,傅纾亦却沉浸在初雪的那一日。
那天,她尤其怕冷,一直往怀里钻,傅纾亦满头大汗,还要哄着她,怕她疼。
无论他怎么折腾,她始终不肯说出自己许的愿,还振振有词‘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她承诺跨年那天就会告诉自己。
可自己失约了。
思及此,傅纾亦眸中的情绪越来越浓,胸口发闷。
所以,童绾,你许的什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