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寒瑾忙道：“凤公子，有些事，你还是留下听一听的好，未免被人蒙蔽。”
钟云夜昇诧异的看了眼红玉寒瑾，又看了眼娆姒，表情有些古怪。
娆姒诧异的转头看向他，“此话何解？”
“凤公子留下便知。”红玉寒瑾道。
尽管，一直到千若木拎着月星垣进来，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开口留下她。
他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像之前几次那样，每次只要想到算计她、防备她、利用她，心中总会生出格外强烈的罪恶感甚至是自我厌恶，痛恨自己多疑的性子，反感自己步步为营的算计。
以至于从第一次在奉天府尹算计过她一次之后，往后每次想到这件事，即便理智告诉他该用什么办法除掉她，却一次也无法付诸行动。
哪怕这一次方才生出的一点防备，都让他心中像是压了重石，几欲窒息。
这种感觉......真的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被千若木带进来的少年，一头乱糟糟的发，凌乱不堪，面上乌漆嘛黑，不知道是很久没洗脸还是今日方才沾染的污渍，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小乞丐，身上还有被人打出来的脚印，露出在外面的胳膊上几乎布满淤青。
红玉寒瑾仔细打量了片刻，一直到少年紧张的快要昏倒，他才缓缓出声，“月星垣？风月山庄的月星垣？”
原本低着头的少年猛地抬起头，目光紧张且防备的看着他，色厉内荏道：“你是谁？抓我过来干什么？”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谁便可。”他的语气有种高高在上的睥睨，与他平日与人说话的态度并不相符，似乎刻意为之。
那少年却因着他这般语气态度反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我、我是月星垣，我才是月星垣，风月山庄那个是假的，是十二年前......唔......十、十二年、前......”
“什么人？”
“追！”
“噗！”月星垣一口血喷在地面上，还保持着蹲坐的姿势，低头便没了气息。
在他心口处，不偏不倚，插着一把匕首，锐利无比，寒光刺人。
那匕首几乎是擦着娆姒的脸飞过去的，将她吓的惊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千若木和归子期两人迅速打开后窗，却不见半点人影。
得了钟云夜昇的命令，两人顺着窗户跳下，一人朝一个方向追去。
红玉寒瑾看了眼已经断气的月星垣，目光落在娆姒肩头被削断的一缕断发，走过去捻在手中，温声道：“凤公子，可有受伤？”
娆姒恍然回神，往后躲了半步，起身走到窗边，扫视了一圈，“这窗户对着后街，多是住宅，房屋众多，若是跑了可不好找。”
红玉寒瑾收起手中的断发，藏于袖中，这才跟了过去，目光扫了一眼，“凶手朕多半已经猜到了。”
娆姒一怔，抿着唇没有开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探出窗户，除了一双脚，几乎整个身子倒挂在窗沿上。
红玉寒瑾来不及阻拦，又不敢突兀的拉她，怕她受惊掉下去，只能尽量放柔了声音，“凤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娆姒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忽而发现这样倒挂着好像上不来了，伸出一只手朝后乱挥，“那什么、玉公子，你能不能拉我一把？上不去了好像......”
红玉寒瑾闻言，迟疑片刻，伸手准确无误的抓住她的手，稍一用力便将人拉了上来。
娆姒安全着陆，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转眸看了眼已经了无生息的月星垣，几经挣扎，还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红玉寒瑾。
那是一块衣服碎片，月牙白，断口处绣着旋风样式的祥云图。
红玉寒瑾缓缓接过，眸色沉若枯石，“果然是他！”
月星垣......衔月公子月星垣，竟然是假的！从十二年前就是假的！
也就是说，水衔月才是真正的怀若太子，奉庭覆国，怀若太子逃出不久，便已经顶了月星垣的身份。
虽然还不知道是何原因，可方才的情形，再加上这块衣角做证据，已然能够证明，这个死去的月星垣，所言不虚。
否则衔月公子为何要杀人灭口？
这块衣角，与水衔月今日穿的衣服颜色一致，且旋风样式的祥云图也出自风月山庄。
钟云夜昇也终于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若他才是真正的怀若太子，我们岂不是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坤山一战，两万人劫藏宝图，是否还有后招？”红玉寒瑾忽觉心中不安。
钟云夜昇脸色又是一白，“邺阆的探子多日未传消息过来了。”
红玉寒瑾心头一沉，“驸唐的也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有消息，就已经是个坏消息了。
娆姒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忽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没想到秋游澜不在的情况下，红玉寒瑾的反应竟也这么快，可以说丝毫不下于秋游澜。
本以为故意惹怒云可恃，让她对自己心生不满从而支走秋游澜，便能保证今晚的计划顺利进行，没想到竟是小看了红玉寒瑾。
若是他们发现了端倪，一定要查个究竟再启程出海，她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十年筹谋，破釜沉舟，怎么能坏在红玉寒瑾手上？
娆姒攥了攥掌心，走到红玉寒瑾面前，“你们在说谁？衔月公子？”
红玉寒瑾冷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时不自觉缓和了，“是。”
外面传来老鸨熟悉的怒骂声，“老娘倒是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抓老娘的人！”
砰！
一脚破门而入，老鸨带着一群人蜂拥而至。
“啊！死人了！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啦！”
“快快快，报官，赶紧报官！”
看到地上的月星垣，闯进来的人乱作一团，抱头鼠窜。
娆姒原本因为她们进来被挤进人群里，她们又突然撤走，慌乱中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别人身上，那人又着急逃走，动作又急，头上的发钗勾住她的发带也不自知，又将她推走，匆忙跑开。
这一来一回，娆姒脚下的步子就不怎么稳当，眼看着脑袋就往柱子上撞。
忽而腰上一紧，被人拉了回来，也因着这来回的动作，头上的发带彻底散开，发丝如瀑，尽数铺散。